吴俊刚:马国政治中的伊斯兰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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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俊刚专栏

邻国马来西亚的政治,更确切地说是种族政治,最近开始发生微妙而重要的变化。那就是,朝野两个马来政党,执政联盟里的巫统和反对党伊斯兰党(简称伊党)隐秘交接,而且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伊斯兰党主席兼登嘉楼马江区国会议员哈迪阿旺,再次在国会下议院提呈伊斯兰刑事法(伊刑法)私人法案动议,为伊党执政的吉兰丹州推行伊刑法铺路;由巫统主导的国阵政府出乎意料地“放行”,让国会优先辩论此私人法案。

哈迪过去曾两度向国会提出这一私人法案,但都无法列入议程而作罢。这回本来也进不了议程,但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巫统的内阁部长却故意出面帮了一把,让它过关呢? 这就是上述的微妙变化之所在。伊党的一些要员事后透露,其实这是伊党和巫统双方经过一番私下谈商后所达致的默契。那两个敌对政党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要走到一块呢?

伊党是吉兰丹州的执政党,它要在该州推行伊斯兰刑事法,但这和马国的世俗宪政相悖,马国实行的是世俗刑法,回教法庭和新加坡一样,主要处理穆斯林的家庭、婚姻等事项,所以,除非宪法能修正,否则就无法落实。这就是提出法案的动机和目的。

为什么是私人法案呢?马国国会也和我国国会一样,一般上法案都是由政府部长提出的,通称政府法案。政府不可能提出实行伊刑法的法案,所以,哈迪阿旺以议员身份提出,这称为私人法案(private member's bill)。新加坡国会也发生过,如1994年时由官委议员温长明提出的赡养父母法案。

这件事引起马国朝野非马来人政党的强力反弹是预料中事。马国毕竟是世俗国家体制,不是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国度。实行伊刑法等于是改换国家体制,这是非同小可的事。非穆斯林哪能接受。然而,巫统和伊党为什么却明知其不可而为之呢?

一般认为,这纯然是出于种族政治考量,是一次短线操作。因为,有两个以马来选民占大多数的国会议席补选,即将在本月举行。这两区是大港和江沙,它们的原任国会议员上个月初在砂州助选时,不幸因直升机坠毁而丧生,因此这两个选区必须补选。选举委员会已决定两场补选同步进行,已于本月5日提名,定18日投票。

巫统和伊党私下到底达致什么“交易”不得而知,但巫统的“放行”动作明显是为了争取马来选票,因为他们是决定因素(占近70%)。在2013年的大选中,巫统候选人在上述两区中,都只是以微差胜出。这回补选,又碰上了一马公司丑闻案,巫统能不紧张吗?

提名结果显示,这回巫统候选人将面对伊党和诚信党(Amanah)的挑战。诚信党是从伊党分裂出来的,原是伊党中的所谓开明派,现在是反对阵营希望联盟的一员。值得注意的是,伊党过去曾和安华领导的人民联盟结盟,但在前精神领袖聂阿兹去年初逝世后,党内即闹分裂。在去年6月的中央党选中,保守派大胜,开明派败北,这也导致民盟的破裂。而伊党也由此重新走回保守路线,倡导伊刑法。

伊党日前举行常年大会,党主席哈迪阿旺高举保守大旗,他在发言时,指出政治和宗教是不能分开的。他还声称,包括马国在内的伊斯兰国家,在政治和经济上对白宫或其他强国马首是瞻,现在都在受苦受难。只有伊斯兰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番话昭示伊党过去十年开明路线的终结,该党已完全向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回归了。这当然不是偶然的事。伊党保守派势力在党内东山再起,否决了开明派的路线,其实是马国伊斯兰蜕变的大背景下的产物。马国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化的趋势加剧,伊党固然想顺势而为,巫统也禁不住跟着起舞。但这一来也等于是加速了政治与宗教的混合。

问题是,这将给马国的政治带来怎样的后果?我们知道,马国政党基本上都是以种族族群为基础的。在西马因而有马来人政党、华人政党和印度人政党。建立在这种多元基础上的联盟,已是矛盾重重,如今在加上宗教(伊斯兰)的因素,矛盾变得愈加尖锐也许是难以避免的。

更值得关注的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化的暗流汹涌,似乎已使包括巫统在内的马来人政党都“身不由己”地在顺势而为。在这样的“大势”推移之下,马国政治是否也会“身不由己”地走向伊斯兰化?

伊刑法法案获得“放行”后,哈迪阿旺又突然以时间仓促为由,要求延迟辩论,辩论时间因此延迟至10月。就目前马国国会形势看,法案是不可能获过半支持通过的。不过,在几经尝试后,法案得以闯关成功,是否也意味着,政治伊斯兰化已开始踏上了不归路?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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