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时语:共和党与‘知识越多越反动’的美国版

字体大小:

于时语专栏

今年是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五十周年。权力斗争之外,文化革命的一个社会层次,无疑是一场反知识运动。因为在毛泽东看来,“知识越多越反动”。这曾经是文革时代,令许多知识分子不寒而栗的政治口号。

无独有偶,也无怪毛泽东在美国两党中偏爱共和党,美国共和党有个与此对称的问题:“知识越多越是自由派”,而且逐渐成为今年总统大选的一个题目。正如毛泽东把多数知识分子看成政治敌人一样,在共和党和美国保守派眼中,知识界是美国自由派的大本营,而且受教育程度越高,自由派倾向越严重。

多年前,被共和党上下誉为现代保守主义之父的巴克利(William Buckley)有一句名言:“我宁願被波士顿电话簿上最先2000个人统治,也不願受哈佛大学的2000名教授领导”,概括了美国“知识越多越是自由派”的常识。

一个多月前,以社会调查著称的美国皮尤(Pew)研究所发表了一项研究报告,题目便是《高教育与低教育成人之间的意识形态分歧继续增加》,突出彰显了美国“知识越多越是自由派”现象的强化。目前在具有硕士学位以上的高教育人士中,54%持有坚定或大致坚定的自由派立场,只有24%持有坚定或大致坚定的保守派立场;在具有大学本科学位的群体中,自由派和保守派的比例分别是44%和29%;在大学肄业人群中,自由派和保守派比例分别是36%和28%;到了只读过高中或更低学历的群体,自由派和保守派的比例大体相当,都是26%。这些数字表明:保守派的人口比例与教育水平的关系不是很强,但是在政治光谱另一端,却绝对是“知识越多越是自由派”。皮尤报告还引用历史数据,展示这一情况的不断强化,例如二十年前,高教育群体中自由派和保守派的比例差距还不是很大。

什么原因加剧了美国“知识越多越是自由派”现象呢?一个重要原因是过去二三十年来共和党不断右翼保守化,为了迎合低教育草根基础和既得利益,采取了许多反知识反科学的立场和态度。例如虽然科学证据越来越多,绝大多数共和党政客都坚持否认全球变暖与人类工业活动的关系,特别是化石燃料释放的二氧化碳。再如为了笼络宗教保守派,大批共和党领袖,尤其是共和党控制的地方政府,坚持怀疑现代生物学的进化论,代之以神创论的各种现代版,引起大多数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的反感。

以我的看法,皮尤调查报告忽略了一项重要辅助因素:女性高教育群体的迅速增长,和美国高等教育中的”阴盛阳衰”趋势,也即男女生比例严重失衡。近年来,美国颁发的大学本科和硕士学位中,女生数量超过男生几达一半。女性人口中,自由派比例向来高于男性,进一步加剧了美国“知识越多越是自由派”大势。

在后工业化和高科技革命大潮下,高等教育成为唯一的社会上升通道,追求大学和研究生教育的学子不断增加。这是皮尤调查报告强调的另一美国社会现象:年纪越轻自由派越多。从长期角度,这与“知识越多越是自由派”都是民主党的利好。

但是对于今年大选,“知识越多越是自由派”未必对民主党有利。首先,攻读高等学位的人数虽然在增加,目前美国选民人口中持有大学本科学位的,不过28%。有硕士以上学位的更加寥寥。其次,在不断激化的美国社会竞争中,高教育群体是唯一的赢家,而今年大选的重要特色,便是这场竞争中的输家低教育蓝领选民造反,把高教育精英看成是把持“不公正”社会体制的既得利益。说到底,这些低教育群体还是占了选民的大多数。

希拉莉看来会是首位民主党女性候选人,使得“妇女牌”成为这次大选的热门名词。但是前述高教育群体日益呈现的女性多数,也未必一定对她有帮助。社会调查显示,养家活口时“男不如女”,是低教育男性蓝领阶层“今不如昔”政治怨气的一个重要动因。

影响今年大选结果的一个重要新因素,是2013年美国最高法院以5比4微弱多数,搁置了民权运动促成的《选举权利法案》。此后,共和党控制的南部和中部各州,纷纷引进新的投票法,旨在压制弱势和少数民族选民投票,尤其是严厉的身份证件规定,以期减少民主党的票数。连偏右的《经济学人》周刊都对此提出严肃批评。这里一个花絮,是德州最新投票法,规定持枪证是有效投票证件,而大学学生证却不是。这可以说是“知识越多越是自由派”的最实际注解了。

作者在北美从事科研工作

LIKE我们的官方脸书网页以获取更多新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