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顺杰:直话直说的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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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手记

在美国总统选举的第二场电视辩论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不是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转移话题,躲避他11年前出言侮辱女性的录音,也不是他扬言当选后,要把卷入电邮门事件的民主党候选人希拉莉关进监牢,而是他在这场以市民大会形式进行的辩论尾声,回应在场观众提问时,如何谈到对手的优点。

特朗普说:“我会这么说希拉莉——她永不言败,她永不放弃。我尊敬她这点。我向来直话直说(tell it like it is)。”

直话直说正是这名纽约房地产大亨和实境秀主持人,从宣布参选到获党提名,一路过关斩将的关键。纵然贵为含着金钥匙出世的富二代,特朗普却深受美国中产阶级和蓝领民众追捧。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把自己定位为政治精英体制的局外人,并自诩为此次选战中唯一说话“直截了当”和“讲真话”的候选人。不论是针对墨西哥移民、回教极端主义,还是美国经济颓靡和工作外流的问题,特朗普都违反了政治正确的常规,以浅白易懂和不加修饰的语言及文字,操弄选民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焦虑,成功将选民的共鸣和认同,转化为铁杆支持。

美国《赫芬顿邮报》一名评论员就提到,特朗普的“直话直说”并非客观论述,而是从民粹角度出发,针对共和党支持者“投其所好”,看准民意走向而表露的主观看法,即使话语毫无事实根据。显然,这个竞选策略奏效;一项民调就显示,每10名自认为共和党人的选民中,就有七人认为特朗普“直话直说”,其余则认为他出言不逊。

对于这种现象,旅美学者薛涌早在2004年的著作《直话直说的政治》中就不讳言地解读:“普通缺乏教育的美国人,头脑简单,人数占优,所以他们的集体的政治权力,常常比那些头脑复杂并充分占有信息的人要大。这在国内政治上有好处,知识弱势阶层不会被知识优势阶层所愚弄。”他也提到,美国虽为民主社会却奉行精英治国,精英和草根阶层之间因此必须有个接合点。“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精英的政治家能够用最粗浅、简单的话和最‘没水平’的小民百姓对话”。特朗普不是什么精英政治家,但显然深明个中道理。

美国选民对直话直说的政治接受度高,或许也和“困境中求强人”的现象不无关系。就拿独立初期的新加坡来说,当时国家的发展道路充满不确定性,向来以务实态度和直言不讳的性格见称的建国总理李光耀,在那个时空环境下,常常一针见血地点出种种问题,而这个作风也备受人民推崇。

不过,随着地缘和社会环境改变,国民教育水平提升,这类政治风格开始产生不一样的效果。犹记2011年大选,李光耀就曾评论阿裕尼集选区的选战,说“如果阿裕尼的选民决定朝那个方向走(投工人党),那他们将有五年的时间来度过和忏悔”。“忏悔论”一出便引起民众反弹——一种对政治权威与傲慢的抗拒。执政党最后在阿裕尼落败,舆论认为这句话起了一定作用。

当然,特朗普和李光耀的言行不可相提并论,毕竟特朗普的口无遮拦全建立在歪曲、谣言、虚假、误导和污蔑的基础上。但这也说明,不顾政治正确、直肠子的政治人物存在于每个社会,而社会里的民众得负起最大责任,对这类言行进行价值判断。其实,直话直说的政治不啻一面照妖镜,可照出社会的裂痕、疑虑和不安,也可能道出迟迟未得到正视的问题核心与症结。这或许是直话直说的可取之处。

(作者是本报记者 skng@sph.com.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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