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馨:如何理解小国的外交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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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院长马凯硕(Kishore Mahbubani)与巡回大使比拉哈里(Bilahari Kausikan)针对小国立场的一场唇枪舌战后,新加坡总理李显龙日前出席德国汉堡二十国集团(G20)峰会的工作午餐会时表示:“新加坡需要认清作为小国的现实,但还是能对世界有所作为,并捍卫好小国的自身利益和核心立场”。

小国究竟应该有怎样的立场?古今中外,小国都有着怎样的命运?

谈谈“小国”的定义。小国可以分为好几种:地理小国、区域小国、周边小国、世界小国、相对性的小国、物质面的小国和经济意义上的小国等。小国的基本理论是国家规模小,或是相对较小。若以人口少于1000万为小国定义,目前联合国的193个成员国中,有105个属于小国。而这些国家在联合国会议上,一国一票,占了大多数的票数。但是在国际平台上,真的只看小国在联合国的投票权,而无畸重畸轻之嫌吗?

小国不一定是弱国

 

值得注意的是,小国和弱国并不是一个概念,一个小国可能是一个弱国,但一个弱国不一定就是小国。强小国,弱大国;富小国,穷大国,这样的例子在现今的国际关系中比比皆是。也基于实力的悬殊,对于小国的理解不能一概而论之。

就拿以色列来说,即便全国面积仅有2万零770平方公里,人口不到900万,但却是个军事大国。以色列是世界九个拥核国之一,在军事配备、精兵技术、国防科技等方面都不容小觑,在国际上自然拥有比其他小国,甚至一些中型国家更多的话语权。

又好比荷兰,作为欧洲的地理小国,却是现今世界最发达的国家之一。早在17世纪下半叶,荷兰便凭借强大的海军力量、航海技术和对外贸易迅速崛起,成为殖民帝国,与其他欧洲列强大国(西班牙、葡萄牙和英国)势均力敌。至今,荷兰仍然在国际贸易领域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

再看看世界最小的国家梵蒂冈,其地位更是神圣不可动摇。座落于意大利“国中国”的梵蒂冈具有特别的宗教意义,也是维系西方道德体制的重要力量,也因为它独特的重要性,让这个小国多年来都避开了大国的侵略。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历史上小国被吞并、被压榨、被牺牲的例子多不胜数。以东南亚为例,柬埔寨就是大国博弈的受害国之一。当年,美国、苏联和中国在中南半岛斗志斗勇,却把柬埔寨推入人间炼狱。

大国利用自身在柬埔寨的影响力,对小国的内部政权进行干涉。以1970年为例,亲美的龙诺将军发动政变,罢黜当时与中国交好的西哈诺亲王,后被红色高棉推翻,让柬埔寨进入红色高棉的恐怖时期,迈入了将近四年民不聊生的生活。而美国和俄罗斯在叙利亚的角逐,一方主张推翻阿萨德政权,另一方支持阿萨德,双方仅为自身在当地的利益诉求,却让叙利亚内战频繁,变成恐怖主义滋长的温床。

回归中国历史,小国命运在春秋战国时期更体现得淋漓尽致。东周前期,周王朝势力衰微以致丧失掌控诸侯的能力。随着西周的瓦解,周朝迈入了“礼崩乐坏”的春秋和战国时期,分裂成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诸侯国。诸侯国群雄争霸,经过兼并、征讨与斗争形成“春秋五霸”及“战国七雄”的局面。

然而,大国有其称霸之术,小国亦有其生存之道。面对着危机四伏、四面楚歌的局势,有些小国却也如鱼得水。在这弱肉强食、大国争雄、小国为食的非常时期,夹缝中生存的小国智慧,或许可以引用到今天的小国外交哲学当中。

小国的生存之道

 

据学者分析,小国的外交政策可分为几种:成为大国的附庸国(像朝鲜、缅甸和琉球群岛在清朝前期作为中国的附庸国)、成为中立国家(二战时的瑞士和瑞典)、加入不结盟运动(冷战时期小国的生存之道)或加入区域性的小国组织以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

然而,当某个区域出现两个或多个大国的利益纷争和权力博弈时,大国眼中小国的外交战略不外乎分成两种,即对抗模式和附属模式。小国若想要周旋于大国之间,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就得在这两种模式之间掌握好一个“度”,了解“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

过分地依附大国,或许能换来一阵安宁,但终究将沦为大国的棋子和政治筹码。春秋战国时期,那些过度附属于大国的小国,比如莒、邾、杞、滕等,最终都难逃被兼并的厄运。然而,过度地与大国抗衡,宛如以卵击石,诚然不是明智之举。

回到新加坡的外交战略,新加坡外交部长维文医生日前表示,新加坡在外交上致力广交朋友,不树立敌人。当其他国家做出损害新加坡国家利益的不合理要求时,新加坡应坚守自身的立场。小国应坚守立场,捍卫国家利益,以赢得大国的尊重,是延续了建国总理李光耀先生的小国大外交原则。

这种外交哲学早在春秋时代,就被郑国的政治家子产所用。面对南楚北晋,两面夹攻的局势,子产仍坚持与各国维持正常关系,坚定地维护国家的正当利益,因而获得后世对其很高的评价。这是历史赋予小国大外交的成功很好的佐证。

时过境迁,50多年来引领新加坡迈向成功之路的外交理念,是否还适用于今时今日?面对当前的世界不稳定时期和瞬息万变的地缘政治局势,新加坡的外交战略该如何定位?

古今中外,小国如海底浮沙,外交战略基点在于其强而有力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后盾。小国要立足国际外交舞台,必然得先富国强兵,将其强而有力的后盾化为重要的生存成本、沟通筹码和协商底气,才能争取更多的国际话语权。

外交关系中没有所谓的患难之交、真挚情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之实,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必须以实力说话。卡塔尔至今仍未屈服于中东大国的制裁也是这个道理,是那丰裕富饶的石油储备和雄厚的经济实力,给了卡塔尔坚持的底气和不向大国屈服的决心。

值得庆幸的是,今天的新加坡,不管是在政治或经济领域方面,仍然名列前茅。而比起一些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南亚小国,被迫选边站的外交立场,位处于东南亚的新加坡,让这蕞尔小国即便面对瞬息万变的地缘政治格局,仍有灵活应对的空间和机会。李光耀先生领导新加坡的光辉史值得借鉴,但成功的经验可以参考,却不能复制。期待后李光耀时代的新加坡能善用小国的灵活优势,审时度势,走出独特的新加坡外交模式。

作者是设在新加坡的国际公共政策

评论机构(IPP Review)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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