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模拟”的 绝地大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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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萨利机长》(Sully)让美国人重温并深入地领会 “哈德逊奇迹”——一场全机155人奇迹般生还的空难背后的人与事。全片仅96分钟,算是真人真事改编的好莱坞电影中比较短小精悍的一部,也是导演Clint Eastwood(克林伊士伍)所执导的35部电影中片长最短的一部。

意识流叙事手法一绝

影片以机长萨利的回忆录为蓝本,也就是从他的观点出发撰写剧本,且事件发生已六年,从空难详情到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的听证调查结果均已为公众所熟悉,硬要拉长故事来讲,只怕会闷坏观众。

言简意赅之外,剧本采取的意识流叙事手法也是一绝。叙事主线从萨利在空难后酒店里的一场噩梦惊醒开始,经历整个调查过程,以听证会上萨利成功说服委员会作结,中间多次安插空难的回溯场面——除了第一场噩梦是“万一当时飞机并未成功在哈德逊河面迫降,而是撞向纽约人口密集的高楼”(这是萨利的创伤后症候群的体现),其余的回溯是在调查过程的不同阶段,萨利或被某些事触动而感性回忆,或为探究事法真相而努力回想相关细节。绝大多数回溯场面虽都是萨利的观点,但其叙述重点、细腻度有所不同,都有条不紊地呈现。因叙事手段的需要而多次把故事打散复述,却又不会令“较懒”(用脑)的观众看不懂,电影主创的功力可见一斑。

委员会成“反派”

只是,以好莱坞的惯用手段把真实事件戏剧化乃至扭曲,总不免惹争议。《萨》所掀起的最大争议在于它对委员会的描写,它须要找反派(或英雄的对手),所以当空难之后,举国赞誉萨利的神乎其技和英雄事迹的当儿,委员会却似乎抱着找碴态度,指责萨利判断错误,不依航空操作程序而鲁莽行事,其实当时飞机是可以折返机场而毫发无损的,萨利大可不必冒此奇险。有论者为片中委员会开脱,说他们只是依程序办事,最后在听证会上被萨利指出他们的调查工作的严重盲点时,他们也没有撒谎掩饰,终令萨利洗脱冤屈。

在我看来,克林伊士伍的处理正是要进一步丑化委员会。调查委员会本来不该有预设立场,但片中的调查委员在诘问过程表现得过于咄咄逼人,好像已有萨利犯错的心证,盘问只是在找理由给他定罪。片中甚至暗示保险公司不喜欢萨利当英雄,宁愿委员会证明是萨利的人为疏失,这样就不须给航空公司和乘客理赔——这是否具弦外之音?委员会跟保险公司有无暗通款曲?

委员称被电影抹黑

影片使用好莱坞的惯用套路:英雄一直被反派的强大阴影笼罩(调查一直对萨利不利,尤其多次利用电脑模拟当时的情况,结果都一致:飞机能安全返回机场降落),然后在终极一战时绝地大反击(萨利在听证会上提出要加入“人为因素”,机师发现引擎故障后,需要数十秒判断该怎么做),取得最终胜利(委员会同意在模拟中多拖30秒才让飞机返航,结果飞机坠毀)。

影片推出后,现实中当年参与调查工作的委员跳出来称自己被电影抹黑。他们当时的目的和态度不是电影所描绘的,他们不是意图给嫌疑人定罪的检察官,而是负责调查事件本身的真相(不论是人为或意外),以期未来改进各种飞安措施。连饰演萨利的Tom Hanks(汤姆汉克斯)在接受媒体访问时,也指出现实中的萨利本尊在读完剧本后,要求把调查委员们的姓名改成假名,连身份都改了,不要影射任何现实中的委员,因为他觉得这种描写方式对委员们不公平。

此外,加入人为因素的电脑模拟也不是如影片所述,在听证会上由萨利提出后再执行的。现实中,委员会在听证会之前就已做过不加入和加入人为因素的两种飞行状况的多次模拟,已初步判定萨利在事发时不返航的判断正确。听证会召来各路证人,只为进一步厘清细节,而非如片中把听证会当成纯粹是对萨利和副机长的“开庭审判”。

片中第一次闭门调查时,委员盘问萨利:“你在事发前一天有没有喝酒?吸毒?”当时,委员的表情是满腹孤疑(“我就是觉得你有私人问题”)。但在现实中,正副机长在被救起送院后就已做过酒精、药物检测,证实他们是“干净”的;尔后委员问那些问题只是按程序跑,不该有那种表情。

精准拍摄反“误导”观众

克林伊士伍素来喜欢夸大某些情节(如其“对手”行为)来描写英雄的内心挣扎。如前作《美国狙击手》(American Sniper)有一场发生在伊拉克战争中的戏,一名伊拉克妈妈一手牵着男孩,一手拿着手榴弹,步向美军阵地要炸坦克。藏身在高处的狙击手把枪瞄准母子,面临天人交战;后来妈妈先中枪,儿子接过手榴弹继续往美军走去,狙击手忍痛枪杀孩子。但现实中狙击手的回忆录原著描述,妈妈中枪后,儿子并没有接着干,因而没被枪杀。《萨》的剧本创作,循的是同一思路。

就电影创作而论,《萨》是剧情片而非纪录片,把事实适度地戏剧化,有其合理性。可是,就它对公众可能造成的的影响来看,这些处理有待商榷。它在表面上将所有事件拍得太精准,连河上救援行动都搬演得与新闻照片、视频几乎一模一样,令观众对电影里的各种描述都信以为真。片中委员会的作为,会否导致美国人对于政府失能的印象更为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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