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败后的丑化 埃塞俄比亚摩尔西族唇盘部落 因磨难而美

红色的唇盘像大舌头,加上头饰形成独特的美学。
红色的唇盘像大舌头,加上头饰形成独特的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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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埃塞俄比亚的摩尔西族,有个唇盘部落,人口约一万余人,目前许多女子仍保留嘴唇上嵌入盘子的古老习俗。古摩尔西妇女嵌盘入唇,据说是因为摩尔西族战败,为防止妇女被掠夺,把妇女丑化,变成“唇盘族”,不让其他部族染指。但是,旷日持久,“嵌盘入唇”竟然变成审美标准,盘子越大,颜值越高,成摩尔西部族女子趋之若鹜的时尚。

那天早上,忐忑、紧张、好奇、兴奋、害怕,种种毫不协调的情愫,化成多条滑溜溜的水蛇,在我心房里窜来窜去,我的脸也因此而变得时阴时晴。

我们一大早便出发,车子驶经泥路狭窄的马果森林(Mago National Park),颠颠簸簸地驶向坐落于奥莫山谷(Omo Valley)的摩尔西(Mursi)族唇盘部落。

出发的前一天,埃塞俄比亚经验丰富的导游兼通译员图福告诉我们:摩尔西族脾气暴戾,爱酗酒,下午劳作回来后,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沉溺于杯中物。他们多数拥有枪杆,一旦喝醉,行为会变得粗野暴烈。为策安全,必须在清晨到访,因为上午时分许多男子外出耕作和放牧,部落里以妇孺居多。

埃塞俄比亚有80余个不同部族,最引人瞩目的,当属唇盘族。根据估计,唇盘族人口约有一万余人,目前,还有许多女子保留嘴唇上嵌入盘子的古老习俗,它是一种活的习俗。

因战败而丑化

典型的唇盘族。

我们到访的这个名字唤作“Mesha”的村庄,便是唇盘族聚居之处。远远地,便看到干裂的泥地上,疏疏落落地散布着邋遢简陋的圆顶茅屋。一走近,看到眼前手执冲锋枪的唇盘女子,我的脑子瞬间短路。这个嘴唇严重变形,唇间沉甸甸地挂着一个大泥盘的女子,真的是现实世界里活生生的人吗?此刻,这个赤着上身,脸上涂满白色图案的女人,正以不友善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我。我呢,看着她的唇,心里好似被蜜蜂蜇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辣辣地痛。这个部落的女子究竟必须经历怎样一种惨绝人寰的血泪折磨,才能成就这种畸形的“美”?

古代的摩尔西妇女嵌盘入唇,据说是有个万不得已的理由。当时,摩尔西族的男子和其他部族作战败下阵来,部族里的妇女常常被掳走。为了防止悲剧一再产生,摩尔西族以极端残酷的方式,把本族的妇女丑化。变成“唇盘族”的女子,样子诡异如鬼魅,其他部族的男人便不会再染指。大家不曾意料到,旷日持久,族人对这些“丑女”愈看愈顺眼,愈顺眼则愈美,后来“嵌盘入唇”竟然变成一种审美的标准——盘子越大,颜值越高,女子能得到的聘金也越多;这个古老的风俗因而得以代代沿袭,成了摩尔西部族女子趋之若鹜的“时尚追求”。

十五六岁少女 敲掉两枚下排牙齿

“嵌盘入唇”的过程充满血腥,摩尔西族少女到了十五六岁,巫医便会用刀心敲掉她们两枚下排的牙齿,切断下唇和牙龈之间的联系,然后以一根小小的木枝把切口大大地撑开。那种贯彻心扉的痛,无异于地狱的历练。伤口愈合后,便塞入小盘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次更换大盘;最大的盘子,足足有25公分!换言之,痛楚和痛苦,伴随着摩尔西族的女子成长。由于卫生水平低又没有医疗设备,少女在动手术后,受感染的例子屡见不鲜,有者更因此而丢失性命。

有些唇盘族,还将“美丽”延伸到耳朵——将耳朵拉长、镂空,置入盘子;结果,嘴唇嵌一个盘子,双耳嵌两个盘子,累累赘赘,却又满心欢喜。

唇盘族的头饰多变化。

大大小小的唇盘,多以泥土烧制而成,髹上红、黑、白、褐各种色泽,上面还画着各种不同的图案和花纹,花里胡哨的,十分妖娆。经济能力较好的女子,会同时拥有许多可供替换以展示美丽的唇盘,我就曾在一所茅屋里看到高高地叠着的十多个唇盘。另外,也有些人喜欢使用较轻巧的木质唇盘。平时,她们不惮其烦又得意洋洋地把唇盘挂在唇上,招摇过市,只有在吃饭和喝水时才取下。取下唇盘后,呈长条状椭圆形的下唇,便像一条弯弯的香肠,松垮垮地垂挂在下巴前,看起来十分诡异。

在许多唇盘族的手臂上,留下累累伤痕,原以为是殴斗的结果,没有想到,图福却告诉我,以刀自残以展现另类美丽,也是唇盘族的风俗之一,真是匪夷所思啊!

随着当地政府一再呼吁、劝诫、教育,现在,已有大部分摩尔西族女子渐渐觉醒,不肯再接受“嵌盘入唇”这种“酷刑”;但是,保守估计,迄今还有40%的摩尔西族坚持要保留这种古老的习俗。图福说,政府软硬兼施,都无法改变她们坚如磐石的观念,于是,只好在部落村庄里设立诊疗所,由专业医生为她们执行手术,借以降低有关手术的危险性。

拍照必须付费

摩尔西族目前还遵循“一夫多妻”的制度,以Mesha村庄为例,酋长总共有五个妻子,32个孩子。他得意洋洋地表示,他的每一名妻子,都以一把枪和多头牛为聘金换来。图福笑嘻嘻地说:“酋长不折不扣地是个大土豪呢!”看到部族里许多人都拥有冲锋枪,我吃惊地问:“在埃塞俄比亚,拥有枪支是合法的吗?”图福摇头应:“过去,摩尔西族以狩猎为生,枪支是必要的。现在,改为在丛林里放牧,万一遇上猛兽,枪杆便能起着保卫的作用——既能自卫,也能保卫牲畜。由于拥有枪支是一种必要,因此,政府便没有强加管制。他们的枪杆多数购自邻国南苏丹。”

沿袭传统的唇盘族母女。

到访唇盘族部落的最大禁忌是,未经同意便随意举起相机到处乱拍。

图福再三再四地嘱咐我:“你可以拍照,但必须先征求他们的同意,而且必须付费。每拍一帧照片,收费5比尔(约0.35新元)。如果同一张照片里有10个人,那么每个人你都必须付费,合共50比尔。”

图福说,有一回带一名美国人到访唇盘族部落,那名美国人偷拍被发现后,死活不肯根据规矩付费,结果差点被摩尔西族人围殴。图福说:“他们有枪,我最担心的是,在气头上,他们可能会丧失理智而干下蠢事!”

我发现,在拍照这一码事上,唇盘族果然锱铢必较。对于外来访客,他们态度极其冷漠,一双双流露着凶气的眼睛,好像猎犬一样,紧紧地盯着我们的相机和手机,不允许任何的“轻举妄动”。对于她们来说,拍照等同于赚钱;拍照不付费,如同赖债;对付赖债的人,他们绝对不手软。就算有时不是有意“犯规”,他们也绝不放过。

比如,我看到三个小孩坐在地上玩耍,憨态可掬,便拍了张照片,每人给了5比尔;正想走开时,远处一个女人忽然冲了过来,粗声粗气地对着我叫嚣。图福说:“你没给她钱。”我说:“我根本没拍她啊!”图福说:“她说你的相机朝着她。”我把照片拿出来检查,结果发现我模模糊糊地拍到她远处的一双脚,嘿嘿,只好照付啦!

自我保护的方式

在其他国家,许多原始部族都很淳朴、热诚、友善,但是,摩尔西族却恰恰相反。我对图福表达内心的失望,然而,图福却重重地叹一口气,说:“摩尔西族今日不讨喜的面貌,正是游客导致的。”在我好奇的追问下,图福通过生动的叙述,将摩尔西族复杂的内心世界进行赤裸裸的剖析。

在1970年代,英国有位探险家进入奥莫山谷偏远闭塞的丛林里,无意间发现那儿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王国”。这个摩尔西族聚居的地方,用茅草、干牛粪和树枝搭建简陋的房屋,以狩猎、畜牧和种植高粱、玉米为生,自给自足地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有自己的国王,使用自己的语言(有口语而无文字);最绝的是,他们根本不晓得自己的国土是属于埃塞俄比亚的!

唇盘族就居住在这些茅屋里。

唇盘族的发现,犹如一个爆开的巨型炸弹,把世人的好奇心全都撩起来。

从80年代开始,这个原本游客绝迹的地方,开始涌来窥探隐私的人,涌来说三道四的人,涌来评头品足的人;随之而来的,是怜悯、是轻蔑、是嘲讽、是讥笑。

图福深沉地说:“过去,僻居世界一隅的摩尔西族,不闻市嚣但却自得其乐,单纯而又满足。然而,游客的到来,使他们的认知世界彻底被颠覆了。他们在游客锐利又不留情面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贫穷、落后、邋遢、无知、一无所有。自惭形秽的他们觉得无所适从,在那无法逃避的狼狈与痛苦里,许多摩尔西族染上酗酒的恶习,酒后频频闹事,又给他人铸成凶悍野蛮的负面印象,形成恶性循环。”

让摩尔西族十分生气又不满的,是游客恣意拍照的行径。游客罔顾他们的感受,在近距离里左一张右一张地拼命按着快门时,他们强烈地感觉,自己已经沦为给人提供娱乐的怪物。游客们拍完了,拍拍屁股便走,让他们觉得自己连动物也不如。他们说:“去动物园看动物,还得买入门票呢!”

一个唇盘女子说得好:“游客都觉得我们凶悍、蛮不讲理,没有人情味。他们说,他们远道而来,拍了些照片,我们便死活不依地讨钱。但是,他们是否了解,那是我们保持自我尊严的一种方式?那也是我们阻遏他们狂怕滥拍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我们不是物品,我们只是根据自己的传统来过活的一小撮人,难道我们不可以像过去一样,安安静静地生活?游客,实际上是偷走我们宁静生活的贼啊!对这些明目张胆的贼,难道我们还得笑脸相迎吗?”

唇盘族的心声,有谁听得到呢?就算是听到了,又有谁会放在心上呢?

那天,离开唇盘族部落时,我在她们冷漠的眼神里,看到一抹不易觉察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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