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进总是想起从前的事,夜里昼里,一件件来,檐下堂前地绕,挡也挡不住。以前我是写散文的,但凡是发生的事情,总觉得似乎要和自己扯上关系,才能娓娓地道出来。私密与否,不知道,只是有一种本性,势必要出口。后来,把那股冲动按下去,改写小说,多多少少是因为一件事。
那日写了一篇长文,洋洋洒洒几千字,翻来覆去,句句里几乎都有一个“我”字,说的是川中小时候的日子,甚是简静。后来怎么负笈南洋,又怎样游历欧洲,都一箩筐地写了进去。中规中矩地叙述出来,终究还是有一些辛酸负气的。后来把文章拿给学校里一位教文学的教授看,老师二话不说,打回来,厉声呵斥:“怎么都是我我我?我看你把‘我’都改成‘他’吧!”遂老老实实地把文章中的“我”一一擦去,冠冕堂皇地换上“他”字,便觉得能成一篇小说。再投出去,稀里糊涂地得了一个奖,尝到写“他”的甜头,至此便把自己的事情放下。
老师厉不厉害,文章好不好,这都是题外话。只是文章中少了个“我”字,又如何是自己的文章呢?我的创作并不算多,能有几篇,都是本着一颗初心,慢慢磨出来。毕竟是绝国异域的生活,没有那个语言的境遇,词不达意或求而不得是家常的事。好不容易有了几篇成品,美其名曰是小说,只觉得是自己把大家都骗了。说来说去总离不开自己的影子,在黄昏中拉长了,一折,爬上墙头,一转身看见了,就有一种“原来你也在这里”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