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伶心事

黄莺莺英语专辑《红伶心事》内页。(王一鸣摄)
黄莺莺英语专辑《红伶心事》内页。(王一鸣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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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灵

在我心内,黄莺莺是“时代中人”,是“时代剧”“时代曲”的概念,

是存在于往昔回忆中的,一如她的歌,可她又是实实在在活着的女人。

1989年的《红伶心事》(Somewhere In Time),是黄莺莺专辑中我少有没买初版的一张,因她后期有精选将此专辑的曲目收录多达10首,我听完竟没什么印象。几十首歌挤在一起,没有文案,没有设计,没有导引,要怎样听呢?

尽管黄莺莺的歌从来都是与“不好听”无关的,“太好听”却也是一个非战之罪。诸多好听的歌堆叠,哪一首也进不得耳朵,就像千万颗珠宝争夺视线,会全部失去光泽颜色,若单单一颗,偏最是令人爱不释手。

华纳唱片最近发行该专辑的XRCD复刻版,烫金刻字、丝绒覆膜,心想:买一张吧,认真听听。

事实证明,听专辑和听精选的感受是不同的,如果精选是拼凑镶嵌、矫揉组合的首饰,那么专辑是朴实无华、自成一格的原石。黄莺莺在《红伶心事》中翻唱了上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12首西洋电影歌曲,点题之作“Somewhere In Time”出自简西摩(Jane Seymour)主演的1980年同名电影,中文译名《时光倒流七十年》。“红伶”用来吐露“心事”的电影,我只看过这一部,而且是在电视上播的高清修复版本,根本给不了我老电影的感觉。

但我记着一幕:身穿爱德华风格的白色晚装,美得不可方物的简西摩饰演女演员,演舞台剧时情不自禁地修改了台词,向台下的男主角示爱:“我梦中的男人就快消逝无影了,他是我幻想出来的男人,是每个女人的梦中情人。他总出现在梦魂的深处,心底的秘境,我此时几乎可以亲眼看到他。假如他真的在这里,我会对他说什么?”

题外话是今年4月简西摩来新加坡演出科沃德(Noel Coward)名剧《漩满》“The Vortex”,在科沃德曾下榻过的莱佛士酒店连演三周,我去看了,本想约她做个采访,作罢,看着台上浓妆掩不住皱纹的她,扮演一位为小情郎欲生欲死、不认老的疯癫贵妇,我心酸不知到要跟她聊什么,难道只回味她80年代时的美丽?

80年代时的美丽啊,80年代我尚不记事,零星记下的却是美的人事物……听着《红伶心事》,我对黄莺莺也泛起这样的感觉,不,其实好很多,至少她从开始到现在都是美丽的,不老的,因她住在歌里。突然想起,我一位年纪相仿的友人兼同事有次说:“我采访过黄莺莺啊,10年前的事了。”我听时心乱如麻,她说时风轻云淡,好像访的是位寻常女子,我便没再追问访了些什么。在我心内,黄莺莺是“时代中人”,是“时代剧”“时代曲”的概念,是不属于此刻的,是存在于往昔回忆中的,一如她的歌,可她又是实实在在活着的女人。

在一本英文文选里读到一段美籍越南女性文化人郑明河(Trinh T. Minh-Ha)一段关于女性作为文化记录者的文字,她说世界上最早的档案馆或图书馆里,收藏的全都是女人们的回忆,由口述到耳语,由一个身体到另一个身体,由这双手到那双手,女人将事实编纂、详解、聆听,也不放弃运用想象。郑明河写道:“女人的故事没有终结,没有起承,没有停顿,也没有行进,她不倒叙也不预言,只是一个故事汇流入另一个故事中,汇成一片不冻的开阔的海——是一个疯狂女人的视界。”

重回《红伶心事》,黄莺莺在“Scarborough Fair”中信步闲游,在“Goodbye Girl”中噙泪告别,在“What A Wonderful World”中端看天地之美,在“Crazy For You”中迷乱了心志,在“The Rose”中静化为一朵红花——多么女伶,多么浪漫,多么复古。唯“Sayonara”古色古香、环珮琮琤的编曲,怎么听怎么像另一位歌后潘越云1994年一首《情的路口》,查看制作人员名单,原来皆是新加坡编曲人何国杰(Ricky Ho)的手笔。

人家笑我太迷恋老女人,我承认我是真的钟情老女人啊,也许我心底就住着一位老女人吧。请原谅我无法为“老女人”想出更顺耳的一个词,毕竟不是夏艳里的熟女,也不是冬景中的老妪,她是一个秋色间的女人,我想:她的失去和收获在此时达至了平衡,但我又会多懂女人!

听罢65岁的黄莺莺,几天前见到了66岁的翁倩玉。

我伸右手要与她握手,她却用两手相迎相握——只是她这样的女明星,才有这样温暖的人情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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