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余:岁忽终

五小福泛舟新加坡河上的年画。(作者提供)
五小福泛舟新加坡河上的年画。(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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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绢本草书《平安帖》里有一句:“岁忽终,感叹情深,念汝不可往。”短短几字,书法截图出来当贺卡设计,应该有意思吧。

去年收到《大过羊年》,今年朋友早早送来《大过鸡年》。汉声的“大过新年系列”,以生肖为主题,每年出版一本年画集,照例有一张门神图,其他是当年生肖的年画、农民画或剪纸图,做成大海报,希望大家延续贴年画传统。

羊年本里,很喜欢那张日本正仓院所藏,中国唐代丝织屏风中羊和象为题的两幅,山羊树下昂首健步,树上盛开鲜花,枝间小猴嘻戏;另一扇屏风是大象树下低头直立,树干分枝处坐着猴子,画面平和宁静,两图一左一右,动中有静。

鸡年本里库淑兰那张《母鸡带小鸡》剪纸特别讨喜,图上方围绕盛放鲜花,中央一只缤纷彩色大母鸡,带着左右各三只小鸡踏步前进。一向来喜欢库淑兰的剪纸,这位已故的陕西老奶奶有段神奇经历,她和其他农村妇女一样,剪纸是家常事,50多岁时一次跌下山崖,几天不省人事,家人以为没救了,那知道她突然醒来,念念有词,自称 “剪花娘子”,之后剪纸风格大变,让人惊艳,名声大噪。鸡年生肖图,一般多是公鸡做主,雄赳赳气昂昂的,相比之下,这幅《母鸡带小鸡》让人觉得更温暖更亲切。

年画这东西,现在家里虽然不张贴,却还是爱看。看印刷复制版,与原来木刻版印年画,差别真的很大。以前总觉得书中年画颜色太抢眼,看到一些真的旧年画后,欣赏这些艳丽色彩经过几多年月后沉入纸张里,稳重却照旧明亮。在乡下地方见过门口春联,日晒风吹,红纸有褪色的有残破的,原有的喜气转化变一种盼望,呼唤着另一新年的到来,新桃换旧符。年画或许也如此,年头贴上一幅,色彩逐渐沉淀,就是时间一步步走过,转眼又一年。

因为爱看年画,收着几幅,桃花坞的系列戏出年画,杨家埠的节气聚宝图与门神图,还有杨柳青的一幅《五福九鲤图》,这幅五福图里,五小童划着小船游荡在河上,船边鲤鱼簇拥,有孩子手中也抱着肥鱼,最有意思的是,背景是新加坡河上的埃尔金桥(Elgin Bridge),远处有维多利亚剧院音乐厅的钟楼,以及河边老店屋,原来是五小福泛舟新加坡河上,传统年画原来不只属于农村,也可以移植到现代城市来。仔细看,小船船头竟是鸡头模样,难道是某个鸡年刻印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生肖成了过年的主要象征。以前过年,什么鸡年猴年羊年鼠年,大家当然知道,却没把动物图像抬出来,铺天盖地的。旧时贺年卡红包,多用单纯的吉祥图祝贺语,不需要卡通化生肖图,以及什么“鸡不可失”这类拿生肖主角搞同音字的所谓创意贺词。

该是春牛图没落之后,生肖才当家吧。早年家家户户新年都贴上春牛图,牧童牵牛的形象年年如是,历久弥新。后来才知道,图中小孩和春牛造型,每年略有改变,牛尾左摆右摆,牧童戴不戴帽,代表那年天气预测,比如戴草帽代表天气阴凉,不戴帽表示炎热;光脚不穿鞋说的是来年多雨水,穿鞋则将干旱,一只光脚一只着草鞋代表雨量适中,会是好年景。这些暗示对种田人重要,为新一年该如此劳作做好准备,对我们城市人来说却莫名其妙了,大家不再需要读懂春牛图,不再需要它,越来越少人贴,它渐渐消失。从商业角度来说,要把过年搞得热闹,推动消费,就需要个生动形象,生肖因此轮流登场。

总觉得贺年与鸡呀狗呀没什么关系,大家盼望有个好年,也表达对亲人朋友的思念。王羲之绢本草书《平安帖》里有一句:“岁忽终,感叹情深,念汝不可往。”(转眼到了年底,感触甚多,想念你们呀。)短短几字,书法截图出来当贺卡设计,应该有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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