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淑贞:万能老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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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7月1日,也即是穆罕默德·阿里在第三个回合,便把挑战者祖柏纳(Joe Bugner)解决掉的那个吉隆坡上午,我成为这家工厂的菜鸟薪水人。在个人历史里,这无疑是个重要日子,因为在往后的几十年当中,总不时须要提到这一天。

曾经自诩“像蝴蝶般飞舞,像蜜蜂般针刺”的重量级世界拳王,1975年7月1日那场拳赛,或许只不过是他辉煌的拳击生涯里一场平凡不过的赛事;但对于平民百姓而言,上班第一天就撞正破天荒在本土打擂台的重量级世界拳王争霸战,当然是个人生活史的里程碑。

也是自那天起,我经常听到一把尖锐的女声,有时说粤语,有时又说华语,或者夹掺着英语和马来话在底层的走廊里回荡。但总是听到声音,从不看见那说话的女同事。这让我更感好奇,公司上下的女同事都没有那么独特的嗓音,这位女士难道是经常造访的客户?

有一回,我到人事经理设在底层的办事处谈话,忽又听到那把尖锐的女声。回头一望,只见是名穿着厂服的中等身形男子走过,与另一名员工指手画脚在讨论工作。原来是他,而非她。

这名是他非她的本领可大得不得了。除了可随时随地转换男腔女腔,连唱卡拉OK也可一人包办男女对唱;这还不止,从电视机、洗衣机、冰箱、电脑、煤气炉都懂得修理,包括能登上屋顶设备抽风机、拉电线、安装电风扇诸如此类粗细兼备需要专门技艺的工作,都做得让客户称心满意。

这些额外功夫都是他的外快。我每次致电必有求于他。若是下午打给他,他必回应:“早,今日又有什么事?”初时我是菜鸟一名:“还早?几点了啊?”待菜鸟给岁月折磨变成老鸟后,我也闻歌起舞:“早,肯定有事才找你啦。”

家里小孩见他身手不凡,任何要修理的电器用品,经他一摸便恢复正常,因此一遇到电视无影、洗衣机罢工、水喉干涸等等疑难杂症,便会嚷嚷“快叫摩多迈安哥”。因为他总是轻骑到处去,后座便是一箱配备齐全“吃饭的家伙”。

每年的清明节也是他的生日。问他生日怎样庆祝,他答:“我带了两梳蕉去拜我阿爸,坐在广东义山数落他的不是。”天真的我还要追问:“做啥需要两梳蕉那么多?”他微笑,大概在想:“傻的,两梳蕉都不晓得?”

听到他40岁才出头便荣升外父,不久后又再升级为阿公,我八卦地问:“这样后生便做了这么多事,你不是很年轻便结婚啰?”大概这种问题被问得太多,他懒洋洋答道:“23岁。那时候发姣啰。”

若干年后,不知如何他失去了天生异禀的雌雄同声,不能再一人表演栋笃唱《分飞燕》,在每年一两次的公司卡拉OK时段须要拉妇合唱。不幸的,我总是要以我那破锣般的老旦声,配合唱出“我欲诉别离情无限/又怕情心一朝淡,有浪爱海翻”这样毛管戙的歌词。(传自吉隆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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