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南发:诗遇见歌

水光粼粼,水色蓝蓝,在水中央,漾动着一个梦一般的问题,宛如朵朵白色莲影,在时间里流浪。
水光粼粼,水色蓝蓝,在水中央,漾动着一个梦一般的问题,宛如朵朵白色莲影,在时间里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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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动人心弦、意味深远的歌,也是诗。

因为诗与歌有如此特殊的关系,所以能够“相遇”,并且同行。

6月书展,应邀与导演邓宝翠、诗人潘正镭及创作歌手黄宏墨,以“当诗遇见歌”为题,对谈诗乐。

个人后知后觉,活动过后,才见到网上宣传短片,优美的镜头里,蓝色水光粼粼,陆续浮现三行文字:

“诗与歌的相遇,在70年代末的南洋大学,开始了诗乐的创作。

现在的诗,还能怎么与歌相遇?”

一时触动,有感有思,念及诗乐因缘,现世情境,竟宛如红楼惊梦,联想翩翩。

“诗歌”一词,或许是近代的中国文学史才出现,古人文集中所见只有“诗文”或“诗词曲赋”等划分,即便提到诗与歌,也是分别论事,对可歌性的诗体也各有专名,如汉乐府诗,魏晋的歌行等。

回溯源头,诗与歌出现的时间,先后各有不同。

歌是声音,为人类本能;诗为文字,需要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所以先有歌,后有诗,是很自然的事。惟因二者均为韵文,因缘天成,所以历代都有“诗与歌的相遇”。

从先秦时期人们吟唱的《诗经》与《楚辞》,到汉朝的乐府诗及唐代格律诗,都具有可歌性,后来的宋词元曲,更是诗与歌“合体”之作了。

入乐的诗或单纯的歌词,两者最大区别,为情境与意境之分。

歌词只是叙述一种情怀,诗则讲究超越一般情绪的感受,即“境界”,只要有了,就是诗了。

因此,能够动人心弦、意味深远的歌,也是诗。

因为诗与歌有如此特殊的关系,所以能够“相遇”,并且同行。

例如唐诗,就有不少诗作被入乐谱曲,歌咏传唱。如刘禹锡的“今日便令歌者,唱兄诗送一杯”(《酬令狐相公六言见寄》),就是写歌者唱诗的情景。而王维诗作《渭城曲》之“阳关三叠”唱,更是“诗与歌相遇”最著名的实例。

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签》卷一就说各体唐诗“有曰‘咏’者,曰‘吟’者,曰‘叹’者,曰‘唱’者,曰‘弄’者,……此皆以其声为名者也。”学者认为,胡氏把唐诗称为“唐音”,就取其可以歌唱的特点。

近代白话诗和歌的首次“相遇”,即著名的诗乐《教我如何不想她》,为30年代中国青年知识分子中,广泛流行的一首艺术歌曲。

这是1920年语言学者刘半农在伦敦时所作的白话诗,原名是《情歌》。1926年赵元任将此诗谱曲。

诗中的“她”字,是刘半农所创的新字,在这首诗乐中首次出现,也是全诗的“诗眼”。

因原诗题为《情歌》,许多人都以为这是一首思念情人而写的情诗。

但当时刘半农在伦敦大学学习,带着妻女随行,战后欧洲经济萧条,通货膨胀,一家三口,仅靠个人有限的留学官费,生活十分拮据,而且妻女都在身边,他个人品行端正,不可能有为另外一个“她”写“情歌”的闲情逸致。

事实上,这是他到英国半年后,在艰难的留学生涯中,因远离故土,苦思家园,又念及故国苦难,遂以深沉的感情写的诗,表达对自己国家深切的思念。

诗中末段“枯树在冷风里摇,野火在暮色中烧……”的情景,也难以联想到这是表现男女情趣的恋歌,只能是比喻当时正千疮百孔、备受凌辱的中国,也就是诗人深爱的祖国。

诗人对故国深情的真切流露,是大情大爱的民族文化情怀,诗中情境,远超小情小爱的缠绵,在当年的大时代里,自然脍炙人口、传唱不衰。

而究其本质,就是一首诗乐。

在南方的新加坡,诗乐创作,出现于“70年代末的南洋大学”,因为南大诗乐之前,本地诗作未见有如此成规模入乐传唱。

黄宏墨在对话会后写的专栏文章中说:“那是一段让人慨叹的时代,有他们年少最初的梦,有他们最真实的青春感情,经过40多年,细说重头,听来依然波澜重重。”

那的确是一段让人慨叹的时代,经过40多年,本地有歌有谣的热闹,而从南大诗乐到南洋诗乐的路上,却仍是一片静谧清冷。自张泛在云南园弹唱之后,似乎仅见黄宏墨在林间独行的孤寂身影,或许这才更是一个让人慨叹的时代吧。

无言独上西楼,一钩新月天如水,教我如何不想“她”……

现在的诗,还能怎么与歌相遇?

或许只有在对的时候,遇见对的人,那样的相遇,有感有情,有一样的温度,才会有岁月如歌的飞扬、阡陌花开的动人情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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