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杉：奶奶

时隔多年回到乡下，以为经过多年成长，不会再那般厌恶奶奶。也确实，她的三角眼已经耸耷下来，和一般老太太一样，显得慈眉善目。老太太拄着拐杖，半倚着四合院的圆拱门，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我。在我唤出声后，她试探地问“杉杉？”，第二声时已经是肯定的语气了。声音依旧是尖锐的，刻薄的腔调。

我确信我是长大了，因为我对她不再充满畏惧。童年时总是很难挣脱她冷不防扣住我胳膊的手，每骂我一句，便要扯一下作为强调，好似只有那样我才会听进一些话。这或许是职业病，辣酱装瓶时她也经常通过抖漏斗的方式让辣酱流进塑料瓶里。

她老念叨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应该待在家中，当时的我虽然年幼懵懂，但我已能从她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些许不对劲，字字句句都是辣的味道。待她念叨完毕松开手时，臂上惨白的五指印很久才会消去。我不觉得她对我的呵斥是出于关爱，反而像一种泄愤行为。幸好父母婚后不久便迁到山下居住，我也少受了许多荼毒，但那双锋利的手成了儿时挥之不去的梦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