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岁的健身教练余丽玲,今年6月参加了世界四大极地超级马拉松巡回赛之一——戈壁长征。七天六夜250公里的比赛,她挑战个人体能,见证了大地之美,日月星辰的浩瀚,也看到人性的坚韧。受访时,她举重若轻,说参加比赛是为了解个人在极少物资下生活的能耐,而她,在严酷的条件下,征服了自己。
在新加坡,一个42岁的女人,平日如果不是为照顾丈夫、子女的生活而忙,应该就是在职场营营役役地讨着生活。
42岁的余丽玲,跟她多数同龄的女性朋友不一样的是,家庭是别人生活的重心,而单身的她还能用双脚,跑在少有人走的人生路上。
今年3月开始,她以不寻常的年过40“高龄”,开始训练跑步和体能。在麦里芝蓄水池,在武吉知马自然保护区,都有她背着12公斤重的背包慢跑的身影。她也从花柏山跑到肯特岗,也在女皇镇42楼高的组屋“垂直跑过”。
一切只为了6月在中国新疆举行的戈壁长征(Gobi Long March)!
戈壁长征是什么?那是世界四大极地超级马拉松巡回赛之一,以中国戈壁沙漠为舞台的七天六夜250公里长跑赛事。其他三个赛场分别是智利阿塔卡马沙漠、埃及撒哈拉沙漠,以及南极,都是世上有名的险恶地区。
漫天风沙,一片干旱,莫说跑步了,单是走路或骑骆驼都让人感觉艰苦。可是想象一个身高158公分、体重44公斤,堪称“娇小”的女人,她要做许多大男人做不到的事,真的有这份能耐吗?
这个答案已经揭晓,因为余丽玲已经坐在我的面前。古铜色的健康肤色仿佛是奖座上的金漆,闪烁着得意的荣耀。
余丽玲说:“我参加戈壁长征不是要名次,我只是要了解我的身体,我要确认自己需要极少的物质就能生存,我可以把自己推到极限!”
很多理由,但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完成赛事。“在110人中,我得到84名吧。但有些人完成不了比赛,中途退出。”
她从2015年起正式当私人健身教练。也是差不多那时候开始对长跑产生兴趣。她陆续跑过半马拉松和全程马拉松,对长跑累积了丰富经验后,今年开始花约5000元报名戈壁长征。
她结识了一些“跑友”,并跟一名旅居本地的英国人罗伯库克森(Rob Cookson)结伴训练,以便在正式比赛时互相照应。
所有日用品背着跑
七天的赛事中,选手只有头尾两天住酒店,其中的赛程都住在大会提供的营帐里,大约八人一帐。
每天的比赛,选手们一起出发,沿途每10公里或多一些就有一个补水站。先完成赛程抵达下一站的选手有比较多时间休息、吃东西或为接下来的赛程做准备。
大会只免费提供食水,所有食物和器具,选手得自备,并全程携带,不可寄放在营帐内。所以,要怎么把你要在总赛程中需要的东西都装进背包里,是一个大学问。
余丽玲说,她交了不少学费,才买到手上最轻盈的背包。这背包犹如一个宝盒,装有防晒油、指南针、药箱、睡袋、墨镜、刷牙用品、餐具、雨衣、帽子、头巾、鞋罩、湿纸巾、笛子等等。
哗!是的,为了能塞进那么多东西,每件物品都要选择最轻型的,当然,余丽玲也为买错的经验交了不少学费。
还有衣服,外穿内戴的都不能多带,以免速度被重量拖累。
不带毛巾和肥皂,是因为沿途没有水供冲凉!余丽玲看了看记者惊愕的表情,微笑说:“就是看你怎么用最少的物品生存嘛!”
也没水洗头?头发会痒吧!绑着马尾的她笑说:“用湿纸巾和毛巾弄干净就行了。”
当然也没水洗衣服,选手们得趁风和日丽的天气,在营地把穿过的衣服晾出来吹风。
在赛程中要果腹的食物都得随身装在背包里,所以要精选。余丽玲说:“东西要轻,热量要高。比如肉干、薯片、即食面,芒果干、冻干食品(freeze dried food)……最好带不同味道的食物,因为有时你会突然很想尝尝某种味道。
“电话只能当相机,或GPS(全球定位系统)用,不能当通讯工具,目的就是让你与世隔绝。被捉到违规者会被加时作为处罚。”
气温与赛程的挑战
沙漠温度变化大,但余丽玲没有带温度计,不知道确切的温度。“最热的时候可能在摄氏40度以上,最冷时也许在零度以上吧,不知道,因为有风,很难判断多少度。”选手们得在有限的衣服的增减中,抵抗着灼皮的炙烫与刺骨的寒冷。
“最热的时候,大会规定每个选手抵达休息站时得停跑三小时,以便恢复精力,才不会半途晕厥。”
赛程不是一路平地,高低起伏,给选手增加了难度。总体而言,赛程的海拔升高(elevation gain)近4000米(即是说选手全程往上跑的高度相加),海拔降低更达5000米。这还不计其中的陡峭度呢!
最辛苦的一站叫“长征”,总长82公里,等于两个马拉松的距离。这个阶段,选手们都希望尽量早点完成,过程中会分段小息,晚上也披星戴月,靠着头上的小型照明灯摸黑前行。
见证人性与美景
余丽玲在赛程中大开眼界:那些和她一起奔跑的生命,他们身上显露的或明或昧的人性,还有大自然的神奇风景。
选手中有截肢者,一脚一义肢,远远跑在前面。也有夫妇用跑步庆祝结婚25周年。
有人半途中暑,不能直走而脚步蹒跚地坚持着。有人夜里跑到迷路,得留在原地等救援。余丽玲看到一名选手跑到不支而倒,她留下陪伴等沿途来回巡视的救护车前来救援。她在赛途中见到有人互相扶持感到暖心,也见到有人不依正确的赛道,偷跑捷径而慨叹。
跑过日出,跑过日落,余丽玲见到不同方向和不同亮点的阳光洒落在地面,在不同时段、不同天气,不同强度的风折射出不同色彩的大自然景貌,她赞叹那是她在旅游中见过的最美风景之一。
跑过白天,跑过黑夜,“有时候风很大,连你身边的跑伴说的话,都听不清楚。晚上抬头,整个天空洒满着星星,仿佛银河系现形了。我感觉自己身处在《星球大战》的世界里。”
她最庆幸这次没有受重伤,但“长征”阶段后双脚难免起水泡,那是她觉得最痛苦的一环。但最后能顺利完成赛事——对比一名运动员途中被医生发现心跳不正常,被禁止继续参赛,她有无比的满足感与成就感。
“跟跑伴一起跑是好的,我们会互相提醒每小时补充盐片,看到对方有什么不对劲都会关注一下。跑到后面时,我跟他说,如果你想冲刺,请尽管去,不必管我,不过他还是说很享受跟我一起跑的速度。我们志不在名次,所以跑经美丽的风景时,会停步下来互相替对方拍照。我付了那么多钱,当然要尽情享受,呵呵呵!”
从训练到正式比赛,她吸收了许多关于保健的知识,“你知道吗,比赛时喝太多水也会死的,因为水分会稀释掉你所需要的盐分,而它病发的症状和缺水是一样的!”
为两慈善团体筹款
余丽玲的亲友知道她要去挑战戈壁沙漠,都这么问她:“你疯了吗?”
她笑说:“不,我确定我没有自虐倾向。我只是觉得新加坡人平常太受保护,也太娇生惯养了。很多事情是由你的意志决定的,你以为你不行了,但其实你可以的。”
她在比赛中认识了来自欧亚各国的朋友,大家的共同兴趣就是通过极限长跑锻炼自己。她是比赛中唯二的新加坡人,另一个也是女生,但年龄比她小得多。
余丽玲承认自己常常做很另类的事,“我母亲就常问我能不能做一些能赚钱的工作,哈哈!”
教舞蹈设计比基尼
余丽玲在淡马锡理工学院念视觉通讯出身,当过平面设计师,但受不了天天对着电脑工作。她也学跳舞,开过舞蹈室12年,起初亲朋戚友都参加,很热闹,但后来一个个成家立室,逐渐退出,她也发觉赚不了什么钱,就关门了。
她也设计及销售过自己的比基尼品牌,叫“Zarzamora”,因为选用较高级的材质并在巴西生产,尽管除了本地也卖到泰国和美国,但后来因为负荷不了过高的成本而结束了两年的经营。
两年前她正式考到健身教练牌照,执业至今。她觉得参加类似戈壁长征的活动,让她更理解身体运动的状况,也能让顾客更信任她的专业。
长跑与健身十多年之后的成绩,不仅写在她健美的肌肉上,也让她的容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十来岁——至少记者的眼睛是这么觉得的。
她也趁这次戈壁长征,边跑边做慈善,希望为新加坡心脏基金会和英国帕金森研究与支援慈善团体(Parkinson's UK)筹款(注),因为她通过长跑认识了一名旅居本地的澳大利亚朋友,两人都有亲人身患这种病症,于是大家合作为两团体筹款。
还来不及考虑下一次跑哪个沙漠,余丽玲已经准备9月去跑越南山区马拉松(Vietnam Mountain Marathon)。选手得在23小时的比赛中跑完100公里,海拔升高近4000米,一样充满挑战性。
已有一名男友的她说,将来即使结婚后,仍会继续跑,跟老公跑,跟朋友跑,跑跑跑,向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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