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低潮 走入象群疗愈心灵

翁铭芯喜欢动物​,特别是大象,在照顾它们的过程中,她学会尊重自然,也找到心灵的疗愈。
翁铭芯喜欢动物​,特别是大象,在照顾它们的过程中,她学会尊重自然,也找到心灵的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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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生的低潮期,翁铭芯决定与世隔绝。她远离人群,走入大象的世界。那个在大自然中的大象保育所,疗愈了她的心灵,也开拓了她对大象保育的知识。回来后,她出书,带团,希望借此让更多人关注大象保育。她要为濒临绝种的大象尽一分力,为保育付一分心。

你知道大象一生中换几次牙吗?你知道大象一天吃多少食物吗?你知道大象的背能承受多少重量吗?

眼前的翁铭芯,滔滔不绝地跟我分享关于大象的常识,我听得津津有味,也深切地感受到她对大象保育的热忱。

32岁的翁铭芯来自马来西亚柔佛州峇株巴辖(Batu Pahat),在新加坡工作已经六年。初到新加坡时,她在旅游杂志《畅游行》当编辑,后来跳槽美食杂志《新之味》当记者,现在则是一个保健网站的编辑。

翁铭芯形容自己是一个乐观的人,但从小镇来到大城市工作,难免有不适应的地方,郁闷的情绪有时候不知该怎么纾解。两年前,住在马国的父亲病了,自己和一名好友的感情也出现问题,再乐观的她也难敌悲伤侵蚀。她说:“我是独生女,父亲健康出现问题,我无法在他身边照料,这让我很自责。同时候,我和最好的朋友发生误会,友情决裂,这让我很心痛。”

她心情非常低落,有一次搭巴士时突然哭了起来。这段忧郁的日子持续了一年,直到有一天,她跟自己说:“我必须远离人群。”她喜欢当义工,于是有了到国外当义工的想法。“但我不要照顾人,因为我正在面对‘人’的问题,我要照顾动物。”她也这么跟自己说。

她想到森林或深山,上网输入“大自然里的义工”搜索词,经过一番搜索,找到了位于泰国西北部的北碧府森林里的“大象世界”(ElephantsWorld)。

“大象世界”为体弱多病的亚洲象提供照料,大象在这里不会被圈养,而是在森林里有充足的活动空间。
“大象世界”为体弱多病的亚洲象提供照料,大象在这里不会被圈养,而是在森林里有充足的活动空间。

“大象世界”是一家照顾体弱多病的亚洲象的保育所,在那里,电话和网络通讯都不顺畅,恰恰符合了翁铭芯要“照顾动物”及“与世隔绝”的心理。她二话不说,付了1万5000泰铢(约600新元)签了一个月的义工配套。那时候父亲的健康也已经稳定,她才放心出发。

可是轮到父母亲不放心了。翁铭芯笑说:“我爸妈担心我被大象踩死,我跟他们说,我是去做有意义的事,就算被踩死也是我的命,他们听了又气又笑。”

翁铭芯和她最喜欢的大象Kammon,它是“大象世界”最大只的,体重4200公斤。
翁铭芯和她最喜欢的大象Kammon,它是“大象世界”最大只的,体重4200公斤。

向游客传授保育知识

去年6月,翁铭芯向公司请了50天的无薪假,前往“大象世界”,在那里待了35天。

“你看,这是我们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的景色,还伴随着大象的叫声。”她打开电脑给我看照片,蓝天白云山丘草地,我可以想象这无繁杂劳形,无喧嚣乱耳的环境,如何疗愈了她的心。

翁铭芯对大自然和动物的热爱,跟她成长的环境息息相关。她回忆:“我的童年生活是到住家附近的森林和渔村玩耍,抓蜘蛛,听猫头鹰呼叫。家里养了猫狗鸡鸭猪,我小时候就喜欢动物。”

在“大象世界”,翁铭芯担任游客区导览员,为游客讲解大象的知识,并教育游客不要骑大象和拒绝观赏大象表演的旅游活动。她自己得先上两天的课,熟记资料,了解大象的生活形态,熟悉保育所的运作等。

游客在象夫的陪伴和指导下,为大象洗澡。
游客在象夫的陪伴和指导下,为大象洗澡。

翁铭芯跟我分享她的义工工作的同时,也传达了不少大象的知识,让我增长见识。

她每天早上8点准备水果篮,让10点到访的第一批游客喂食大象。大象一天可以吃200公斤的食物,除了水果,也吃树枝和竹子,她也带游客去砍香蕉树、树枝、竹子等。

她也和游客一起为老象准备特别食物,将蔬果弄成软绵的“饭团”,里头加维他命营养剂,方便没有牙齿的老象吞食。大象一生中换六次牙,野生大象在牙齿都掉光之后,因为无法咀嚼食物,就会死去,但在“大象世界”,老象还是能进食。

与游客一起为大象动手“做饭”时,翁铭芯会以“大象世界”的标语“We work for elephants, not elephants work for us”提醒大家,爱护大象。

义工为大象准备水果篮(左)和砍伐它们要吃的植物(右)。
义工为大象准备水果篮(左)和砍伐它们要吃的植物(右)。

大象不适合载客

“大象世界”目前有28只大象,有些是老了或病了被主人送来;有些是被工作人员拯救;有些是善心人不忍心它们被虐待,把它们买下送到“大象世界”。

在泰国,大象是赚钱的工具,有不少提供骑大象和观赏大象表演活动的大象营。翁铭芯指出:“一只亚洲象的体重可以达4000公斤,但大象的背其实很脆弱,不能承受超过100公斤的重量。大象营让游客骑大象,大象背上的椅子已经重50公斤,一只大象要载两三个人,算一算已经超过它所能承受的重量。而且那里的大象一天工作八小时,不停地载游客。”

翁铭芯也说,大象是群体动物,但在大象营里是个别圈养的,虐待大象的事也时有所闻。在“大象世界”和其他保育所,大象是和朋友们一起生活在森林里,自然是开心许多。为了避免大象逃走,象夫会把它们的脚绑到树干,但绳子很长,大象有足够的活动空间。其实把大象绑着的主要原因是,这些大象之前是被饲养的,如果逃到野外是无法自己觅食的,最终会饿死。

义工和游客为大象准备“饭团”。大象一生中换六次牙,野生大象在牙齿都掉光之后,因为无法咀嚼食物,就会死去,但在“大象世界”,老象会有软绵的食物果腹。
义工和游客为大象准备“饭团”。大象一生中换六次牙,野生大象在牙齿都掉光之后,因为无法咀嚼食物,就会死去,但在“大象世界”,老象会有软绵的食物果腹。

我的童年生活是到住家附近的森林和渔村玩耍,抓蜘蛛,听猫头鹰呼叫。家里养了猫狗鸡鸭猪,我小时候就喜欢动物。——翁铭芯

亲历大象的生死

翁铭芯在“大象世界”有两次关于“生”与“死”的深刻体验。

有一头初次怀孕的母象,快生产时被带到医疗中心。它大声呼叫,它的两个朋友听到了也跟着大叫,并极力要挣脱绳索。象夫见状,将两只母象松绑,它们立刻朝待产的母象奔去,安抚它。象妈妈终于平静下来,但迟迟未诞下宝宝。到了深夜,象夫必须把两头母象带回森林,结果象妈妈在凌晨生下宝宝后,把宝宝踩死了。

我听得一脸惊讶,翁铭芯解释,一些初次生产的母象因为没有经验,还不明白“孩子”的含义,加上经历艰辛的生产过程,会觉得眼前这个“东西”搞得自己痛苦不堪,就会对小象发起攻击。

另一起事件是一头40多岁的大象去世,兽医要查明死因,切下了大象的多个部位进行化验。翁铭芯说:“大象如果跌倒后的六小时内站不起来,它的体重会压着心脏导致死亡。这头大象之前在大象营载游客,脚有问题,跌倒了三次,最后一次就不幸死了。”

“大象世界”会给去世的大象举行丧礼,这头大象之前的主人来出席丧礼时,看到大象“死无全尸”,难过得哭了。这个主人有另一头20多岁的大象在大象营工作,翁铭芯问他为什么不把另一头象送来保育所,他但笑不语。

两只母象围着待产的另一只母象,为它提供保护和安慰。
两只母象围着待产的另一只母象,为它提供保护和安慰。

翁铭芯透露,义工团队的团长跟义工们解释,我们无法体会村民的生活处境,所以很难责怪他们把大象送到大象营赚钱。

泰国有不少大象保育所开放给游客参观,提倡“接触大象但不伤害大象”的旅游方式。这些保育所有收入门费,所以翁铭芯认为把大象营改为保育所,不须要让游客骑大象和看大象表演,还是能赚钱。不过她也知道大象营在泰国是个历久的行业,要改变,绝非易事。

出书带团延续大象保育

翁铭芯与我分享她与大象的合照,我看见她为大象洗澡时的灿笑,亲吻大象时的平静,她与这个庞然大物的情缘,她从这个庞然大物身上得到的慰藉,不言而喻。

大象和大自然疗愈了她,她问自己:该如何回馈?“我认为义工的任务不应该限于那35天。我不能改变大象主人,那我要改变游客。”

回新后,她联络了几个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媒体做访问,分享在“大象世界”的经验,呼吁公众关注大象保育课题。有朋友建议她出书,后来她稿子写好了,排版也完成了,却找不到愿意投资的出版社。

几个朋友在面簿发起“一人100块(马币)”的集资活动,要为她筹集1万5000马币(约4800新元)的出版费用。她的一个大学朋友在面簿看到消息,打电话给她说这笔费用就由他来投资。翁铭芯欣慰地说:“我跟这个朋友10年没联络。我身边真的很多有义气的人。”

今年3月,翁铭芯的两本书终于出版。《森林里的食人象》是给孩子们看的绘本,透过一只大象,一个男孩,和一个猎人的故事,提高小朋友的环境保护意识,也希望小朋友从故事中人与动物的相处,学习正确的价值观。

翁铭芯借这两本书向各年龄层传达大象保育的重要性。
翁铭芯借这两本书向各年龄层传达大象保育的重要性。

《假若,仅剩最后一只大象》是给大人们看的,以照片和文字的方式记录翁铭芯在“大象世界”的体验,还有大象的知识。翁铭芯也请五个朋友为书撰文,分享他们参与和推广的动物及环境保育工作,包括照顾马来熊、守护红树林等。

书籍出版后,翁铭芯到新马两地的书局和书展办了多场分享会。她笑言:“当记者和编辑是幕后工作,办分享会要站在人群面前,我须要鼓起很大的勇气。但为了传递环保信息,我愿意这么做。”

《假若,仅剩最后一只大象》是给大人们看的,以照片和文字的方式记录翁铭芯在“大象世界”的体验。
《假若,仅剩最后一只大象》是给大人们看的,以照片和文字的方式记录翁铭芯在“大象世界”的体验。

翁铭芯在《畅游行》工作时办过旅游团,她利用过往的经验,今年9月办了一个“保育旅游团”,带了34人到“大象世界”当义工,了解大象保育的重要。她一手规划四天三夜的行程,贯彻环保主题,包括要求团友带自己的水壶和饭盒,也不断提醒团友减少垃圾。

来临12月,她将带着另一个“保育旅游团”出发,到她朋友在柔佛森林创办的“雨林树屋”,感受大自然的美好的同时,也学习爱护环境,爱护森林。

翁铭芯希望每年可以办一次“大象世界”旅游团,和一次“雨林树屋”旅游团。

当个环保播种者

翁铭芯形容自己是“疯子”,会做别人不做的,担心别人不担心的。

她聊起大学生活,当时她积极参与不少人权活动,包括为麻风病人争取不要迁移,为乞丐煮饭等。主修新闻系的她,来新之前曾在东马的《联合日报》当政治新闻编辑,对政治和社会课题非常关注,现在也把心思放到环保活动。

大象在自然界扮演了播种的角色,它的食量很大,一天要走很长的路,它行走时不停地排便,随着粪便排出的种子就到处生长。翁铭芯希望每一个人在环保这方面,也当一个播种者。

其实翁铭芯就是榜样。当义工、出书、办讲座、带团,她以自己的能力为环保发声,她的行动感染了一些人,“环保”的种子已在这些人心中发芽,例如这次参加“大象世界”团的沈雅顺和沈有聪父子。

沈雅顺(50岁)认识翁铭芯四年了,在他眼里,翁铭芯是一个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充满热忱的女子。翁铭芯办“大象世界”旅游团时,鼓励沈雅顺带孩子同行,但他8岁的女儿有活动,妻子得留下陪伴,沈雅顺于是带着18岁的儿子一起参加。

沈雅顺说:“我们很意外原来有‘大象世界’这样一个地方。我们了解了大象悲惨的生活,它们为人类工作一辈子,老了病了就被遗弃,落得如此下场,还好有义工照料。我们看动物表演时,没想过这些表演背后的故事,忽略了那些动物的遭遇。”

沈雅顺谈到了旅途中与儿子的分享:“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无视动物的生命,我们须要反省。这其实就像强国欺负弱国,我们也从动物身上看到人性。”

看到翁铭芯为了社会和环境的美好而努力,沈雅顺也鼓励儿子向她学习。“铭芯热爱生活,热爱家乡,热爱地球,她很单纯,觉得是对的就去做。现在的年轻人都把‘我’放在前面,我告诉儿子,要拿掉‘我’,问自己该为谁去做,为什么去做。”

儿子有聪是第一次参加保育旅游团,有聪说:“小时候骑过大象,现在知道不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大象的痛苦上。”有聪除了增广见识,也有了喂食大象、抚摸大象、给大象洗澡的初体验,让他感受到了大象的温和。有聪也透露,平时在家会做垃圾回收和循环,这次回新后会提醒自己减少垃圾,同时向妹妹灌输环保信息。他也想再参与动物保育活动。

自雇人士陈佳雯(33岁)也参加了“大象世界”旅游团,她说:“我身边许多人听说我去‘大象旅游团’,就问我有没有骑大象,有没有看大象表演,我跟他们解释这个旅游团的不同之处。”

陈佳雯与翁铭芯认识两三年,谈到这个朋友,陈佳雯既心疼又佩服:“我常跟她说,辛苦了,因为她办这些团是不赚钱的,但她说就算赔钱也要办。她很执着,想做就做,我没有她那么执着,这是我要学习的。”

这个执着的“疯子”,会继续疯狂,为她相信的,为她热爱的。

翁铭芯语重心长地说:“大自然是属于大家的,所以人类要学会跟大自然共处。我有个朋友说,大自然可以没有我们,但我们不可以没有大自然。我们必须以自己的能力去思考,能为环保做什么。如果你觉得自己不能做什么,那能不能至少不伤害?”

大象喜欢戏水泡泥沼,除了可以驱走热气,还能去除皮肤上的寄生虫。
大象喜欢戏水泡泥沼,除了可以驱走热气,还能去除皮肤上的寄生虫。

大象在自然界扮演了播种的角色,它的食量很大,一天要走很长的路,它行走时不停地排便,随着粪便排出的种子就到处生长。翁铭芯希望每一个人在环保这方面,也当一个播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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