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对话

作家毕飞宇(右)以不停转换视角的写法来书写《推拿》。(互联网)
作家毕飞宇(右)以不停转换视角的写法来书写《推拿》。(互联网)

字体大小:

几个月前逛台北地下街,甫出捷运站,转角即是好几间盲人推拿。全开放式的,落地玻璃什么的都没有,一眼可见整齐利落的床铺和躺椅,客人不多,大多大夫般安静地坐着,少数在聊天。我就在想,他们一个月能赚多少?离开这个灯火通明的地底,他们往何处去?然后,我想起这本小说,中国当代小说家毕飞宇的长篇——《推拿》。

用“人”来理解盲人

小说描写南京一家“沙宗琪盲人推拿中心”,引言劈头就是一句:“我们这个不叫按摩。我们这个叫推拿。不一样的。欢迎老板下次再来。”巧妙地暗喻了两者的分别。这样看来,引言取名“定义”就饶富意味了:除了推拿,小说真正想要定义的词也许是更深层的“盲人”。它的根本野心在于,通过写一群盲人推拿师的爱恨与忧愁、认命与不甘、平凡与野心,穿越弱势、同情与慈善的表象,重述盲人的真实世界。换句话说,用“人”来理解盲人。

《推拿》描写了很多角色。男的、女的,老板员工、盲人和健全人。他们每个人都有足够清楚的面貌。

为婚姻而苦的王大夫、小孔,痴恋小孔的年轻推拿师小马,拥有绝世容颜却看不见自己的脸的都红,互相倾轧的两个老板,沙复明和张宗琪。每一章都是从其中一个角色出发的叙事视角,初看也许会觉得有点小乱,但作者的铺陈很好,读多几章了解大概的框架,大致就可以把握好故事线路的发展。尽管不如毕飞宇过往的作品般清晰跌宕,不停转换视角的写法的好处是,能够深入每一位人物的心理,表达好细微的心理变化。

以王大夫、小孔和小马的三角关系来说,“婚姻”是问题的核心。盲人结婚不比一般人,按小说描写,盲人的家人似乎会希望他们的另一半是个看得见的人。家人一片好意,实际上很难办到。多了这一层压力,事情就复杂了。横地里杀出的小马又给事情填了几分迷雾。

黑暗中坚守方寸之地

推拿中心的盲人推拿师都是集中住宿的,男的住一间房,女的住一间房。互相的动静还得控制住,否则很容易被其他盲人知道,而你知道,盲人的听觉和直觉特别灵敏。这种种各有算盘的变化,不藉由多视角的方法来写,还真不一定能表达得好。难得在于,作者对每一个角色的心理把握都极好,写得极有说服力。

整个推拿中心就是现实社会的缩影,以金钱、生活、亲情和爱情之名,悲喜在这里流转,盲人推拿师看不见光,却能够感知人。他们在黑暗中坚守自我小小的方寸之地,他们也在黑暗中相遇。他们不曾看过对方的脸,却能够一起生活。他们互相争锋,也会互相扶持和守护。

阅毕此书,心情是沉重的。所谓弱势,也许只是建构在某些物理基础上的偏误想象;也许本无所谓弱势,只要社会能给他们以自给自足的生活条件和生存空间,他们过的就只是和我们一般无二的平凡日子而已。

谁不渴望安定?这样看来,我们似乎也需要开一开眼,好看见另一片光明。

LIKE我们的官方脸书网页以获取更多新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