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良:“长篇小说” 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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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朋友,以前写短篇小说,后来要转攻长篇小说,他跑来问我对于他的新愿景有何建议?他也爱好古典音乐,我不假思索劝他,去听听马勒。他说,我喜欢听序曲之类,轻松愉快,交响曲多漫长沉重呀,尤其是马勒,那不是给自己找累受!我坚持,必须马勒,序曲太“短篇小说”了。他争辩道,那贝多芬“莱奥诺拉”“艾格蒙特”和“科里奥兰”也不行吗?我答,唔,那充其量是“中篇小说”。

古典音乐重头戏,交响曲协奏曲等,是“广义的衡量标准”。例如,若没有出现柴可夫斯基,他的第四、第五和第六交响曲,还有第一钢琴协奏曲,就只是之前的格林卡和“五人集团”的小打小闹,俄罗斯古典音乐阵容就难同德奥乐派等量齐观。这就同一般都以长篇小说的水准来评判某国的文学景观是一样的道理――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后者绝对不是前者简单的延伸和拓展。前几年我买了本金宇澄的长篇小说《繁花》,看它书封上的广告:“一万个好故事争先恐后冲向终点”,我认为那是对这部长篇小说以及长篇小说本身莫大的误解。

说到长篇小说,马勒无疑是绝佳的“他山之石”。

马勒交响曲可谓规模宏大、众声喧哗、热闹非凡。乐团和人声的编制浩庞自不待说(比如,经常,大提琴低音提琴和管乐器的数量加倍),乐器配套也多元化神奇化,更有用大木槌来敲击出震撼效果的。再者,主题、和声、配器与调性丰富多彩、不拘一格。马勒要最大限度地制造出一种世俗的欢乐,而通过这种欢乐场面,所传达和表现的恰恰是世俗中广泛的困境,以及人在这困境中的全面挣扎和反抗,乃至胜利和失败――这也是当代优秀长篇小说的结构倾向和心理前提。

马勒交响曲的抒情兼具清澈和凝重。“第二”第一乐章,“第四”第三乐章,“第三”的缓板以及“第六”的行板等,登九重修远之境,仍会慢慢降落亲吻大地。好的长篇小说的文字情景也应当有广阔的想象力洞察力,又需要克制约束,来疏通人性并超脱人心。

毋庸讳言,马勒交响曲的旋律或乐段常给人“凑不齐”的感觉,不容易懂也不容易记。有位著名作家曾说过:“我们今天读希腊和拉丁的古典作品,被那些文字感动,但我们读它们的时候,或许完全不懂其中的意思。”――如果它在整体上已经归结为普世的文化内容,已经变成艺术和思想的东西:本性、爱情、死亡、绝望和牺牲等等,那么,人的心灵是与其同化的,根本不需要“记”,也天然能够“懂”。这些,不就是真正的长篇小说需要捍卫的终极书写吗?

笔心:人的心灵是与其同化的,根本不需要“记”,也天然能够“懂”。——陆思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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