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良:再次住院之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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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我因“憩室炎”导致大便出血住院治疗,后痊愈出院时,主治医生坦言相告,此病不能根治,接近70%的病人会在一到两年内复发。不幸被他言中,去年(2017年)7月末的一天,大便又出血了,再次留院治疗。

这次病情比上次轻微,很快就出院了。有个有趣事情:第一天在大间观察病房,我的床位和上次在这儿的床位正好相同,后几天我住院,又是和上次同一间病房,严格对位的“旧地重游”具有警肃意味――每个人一生总会有一些“命中注定”。那天进了病房区,许多护士都是熟面孔,有的还记得我,打趣道,Uncle你想念我们,所以又来啦!那使得我身心格外的放松。

放松之余,对比上次住院情况,我注意到医院在运作细节上的改善,体现新加坡“不断进步”的精神。我这病需要每天验血,以前,抽血工作分散由各值班护士负责,操作结果因人而异。有次一护士在我两个手臂上鼓捣三处地方才完成抽血,有一处还被搞到大块红肿,她连连道歉,弄得我和我的手臂都不好意思,但过后医生又拿针筒来亲自给我重新抽血,并解释刚刚抽的全部作废,因为那护士并没抽够血量,我差点昏过去。现在所有病房抽血统一由一个技术非常熟练的人员来做,既减轻病人的疼痛和“恐慌”,也提高了效率。

如同上次住院一样,我疑惑,这回老天又要让我“感同身受”什么?

很快就明白过来了。那几天我正读杨显惠的《定西孤儿院纪事》,书中记录上世纪1958年至1960年中国西北地区大饥荒实情,那是内地整个农村大饥荒的缩影。我也在那个年代出生,但生在大城市,谈不上挨饿,不可能“感同身受”。即使对大饥荒这件事,也是改革开放初期才有所耳闻,更多更真实的详情是移居新加坡后才了解到的。喏,这回住院,头两天医生不允许我吃东西喝水,后一天只准喝点清汤和果汁,之后才开始吃些半饥不饱的食物。我挨了好多天的饿,此番“饥荒”感受刻骨铭心。

出院后和妻子谈起此事,她劝我不要再读那本书了,里面故事太凄惨。我说还是要把那400多页读完,尤其又经历了一次“命中注定”和“感同身受”。大饥荒饿死了很多孩子,而当地乡村习俗,未成年孩子死了不能起坟埋葬,丢在山沟野地,自然腐烂或被动物吃掉,作孽啊――作者千辛万苦收集大量被掩盖被遗忘的素材资料,写成此书,正是为了弥补、纠正并重申人类的痛苦记忆。作为其中一位读者的我,也应该以用心虔诚的阅读来代表一种愿念,同作者一起,同许许多多活着的正视人类记忆的人一起,来“超度”以往岁月的那些可怜的亡灵。

严格对位的“旧地重游”具有警肃意味――每个人一生总会有一些“命中注定”。 ——陆思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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