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风景在画纸上沉淀

自称“过动儿”的邓汝能却能在烈日下席地画上好几个小时。(陈可扬摄)
自称“过动儿”的邓汝能却能在烈日下席地画上好几个小时。(陈可扬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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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喧闹的城市,生活节奏快得难以放慢脚步。低头匆匆赶往下一目的地时,我们常会忽略身边的人和风景。

有一群人,选择举起相机,捕捉城市瞬间的光影。也有另外一群人,选择让时光沉淀在画纸上。

他们静静坐在街边,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让笔墨和线条慢慢在画纸上情景交融。

本期《大特写》,记者走访几位描绘城市风光的街头画家。说不定有一天,你会在街头看见他们的身影。或许,有一天,你也可以加入他们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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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汝能18英尺长卷画的是史密斯街。(受访者提供)

58岁全职画家邓汝能这几年总是在街头创作,在牛车水街头以中国水墨描绘街景,已有五年。

他画过很多地方的街景,但牛车水始终是首选,因为这里的风土人情他都熟悉,画累了也可以直接卧倒。他说:“牛车水就是我的画室。”

他说:“牛车水是具代表性的地标,是祖辈最初的落脚之处。在我的记忆里,父母亲就经常到这里来,因此我对牛车水情有独钟。”

随着时间推移,牛车水又迎来了许多来自中国的新移民,开设了很多源自中国大江南北的餐馆,更迎来世界各地的游客。

对他而言,牛车水的魅力在于新与旧的碰撞,以及来自不同地方的人都在这里出现。这给绘画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也让他有机会结识各方新朋友,很多人因此也被他“请”到了画纸上。

邓汝能忆述最初上街画画时,遇到一些街坊不了解他在干什么,甚至对他有些不友善。

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挡住了别人的去路,入侵了他人的生活,所以也相当自觉地不与他们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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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乘坐电动车的老人,都出现在邓汝能(中)的牛车水长卷里。(林国明摄)

街坊成画中人

长时间在同一个地点画画,周围街坊看得多了,也开始对他的画感兴趣,会围过来看,最后许多人都跟他打招呼,陪他聊天,成了朋友,也成了画里的人物。

对画家而言,人只要有诚意,并彼此尊重,没有什么不能沟通的。

他说,自己在吉隆坡茨厂街画画时,就和摆摊的档主成为好朋友。如果有人要找他,去问档主,就一定打听得到画家当天的位置。还有档主

甚至将自己的炊具和餐桌移开,把自己多年摆摊的位置让给画家,只因为“这里画比较美”。

画作完成,或告一段落时,邓汝能会铺开画纸,让路人欣赏。停下脚步细细欣赏的路人,可能会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身影被画入作品。

邓汝能自称是“过动儿”,是个急性子,“连说话都快”。但如果不是出现过于炎热的天气或天降暴雨,他在地上一坐,就能画好几个小时。

他说:“画街景和拍照不同,我们要捕捉的不是那一刹那间的景色,而是要长时间沉浸在环境里,细细品味周围,风景慢慢看就美了。”

邓汝能又和别的街头绘画者不一样。其他画家总是静静地画,鲜少和路人交谈,而他总爱和围上来看他画画的街坊或游客聊天。

街头的景色变成了画里的风光,而他当街绘画,自己也成了游客相机镜头里的风景。遇到有趣的人或事,他也会掏出相机拍下来,回家改画时作为依据。

很喜欢和小孩玩闹的画家,还曾遇到小孩天真地问他:“Uncle你是在表演吗?”

画家也表示,有时画得累了,或想放弃时,看到身后站了一群人在看他画画,就不敢休息了。

创作史密斯街长卷画

记者到牛车水采访当天,邓汝能18英尺(约5.4米)长卷街景的创作正好进入第八天。

这幅作品画的是史密斯街。老旧的殖民地时期建筑物经过画家的细细描绘,为画面上的百多个人物提供舞台背景,而更远的珍珠苑、珍珠坊等高楼,也容纳到画面上,与殖民地时期的建筑形成新旧、远近的对比。

以电动车代步的退休人士黄家成(68岁)被画入画纸,成为百多个人物之一。当绘画长卷铺开在牛车水广场的地上让人欣赏时,他缓缓地沿

着长卷开动电动车欣赏,也像检阅军队一样。黄家成觉得邓汝能的街景“画得活”,自己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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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大型写生活动的写生人,在活动结束前举办小型“画展”,互相欣赏、点评画作。(邬福梁摄)

人物构成叙事主轴

邓汝能首次尝试画18英尺长卷,在街头画了九天,再回家修改一个多星期,比平时画的六至八英尺长的作品,费时多了几倍。

为成品拍照时,画家家中没有足够大的墙把画张贴起来,最后用邻居的外牆把作品贴上,他自己退到小路另一边,分拍两張,后期接成。

画面完全打开时的震撼效果,是短幅作品无法达到的。

邓汝能的当代城市山水采取低视角,一组组人物在他的画里占据了前景,构成了叙事主轴。

近处的建筑物通常是殖民地时代的老旧建筑,以深色笔墨绘制,仿佛是舞台上的道具,配合着人物;而远处的建筑多数是现代高楼大厦,仅以淡墨点染,或在画纸上留下浅浅的线条,更像是舞台上投下的幻灯背景。

传统中国画中有以长卷绘制山水风景的传统,但那些作品往往从高角度绘制,仿佛从天上俯瞰尘世,而且多以山水为主,亭台楼阁、樵夫或渔翁点缀其中,并非画面的主体。

近年热爱摄影

邓汝能青少年时期师承本地前辈书画家施香沱,打下扎实基础,因此选用中国传统水墨的表现手法似乎理所当然。

他近年也热爱摄影,拍摄的街头景色经常让让人惊艳。东方的书画材料、渲染方式,以及西方的透视、光影等概念,为他的创作提供丰富的养料,因此他用传统手法来表达现代内容,仍然得心应手。

上街写生时,画家的画囊中带着大大小小的毛笔,以便画出粗细不一的线条,再备有墨条和砚台,让他磨出浓浓的墨备用。

他也带着一个塑料瓶,里头装着自来水,清水可以磨墨,可以调节墨色浓淡,也可以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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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走画会”的余斐文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路边写生,呼啸而过的汽车对他丝毫没影响。(邬福梁摄)

素描组织每月举行‘走画会’

与邓汝能的“单打独斗”不同,素描组织“新加坡城市写生人”(Urban Sketchers Singapore)几乎每周都组织活动,安排街头写生发烧友到不同的地方创作。每月最后一个周六,更举行大型“走画会”(Sketchwalk),吸引近百人出席,与会者年龄从三四岁跨越到80岁。

3月30日,“城市写生人”在美芝路聚会,街头写生发烧友的创作对象,包括苏丹回教堂、黄金大厦、哈查花蒂玛回教堂和建筑设计相当独特的鸿福中心(The Concourse)。

参加活动的素描爱好者以水彩画为主,也有不少用水粉、钢笔,甚至还有人用油画画刀,在画布上纵横分明地勾画出施工中的新建筑物线条。

负责策划活动的余斐文是“新加坡城市写生人”活跃分子。由于“走画会”相当自由,除了定下开始和结束时间、决定写生地点之外,负责策划的人也和其他参与者一样开始创作。余斐文就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路边写生,呼啸而过的汽车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走画会”街头写生发烧友之一的美术教师黄雯洁(30岁)与工程师丈夫带上四岁儿子,同坐在鸿福中心的台阶上,隔着美芝路描绘对面的景色。

她画的是水彩,丈夫则用苹果iPad和Apple pencil画电子素描。儿子当然也要一起画,用的是海报画颜料(poster colour)。

黄雯洁很喜欢在街头写生,五年前起就开始画店屋,最爱到牛车水一带创作。她认为,全家人一起写生,是一个美好的家庭活动。

“走画会”的高潮,是在活动结束前。每个参与者得“交作业”,将当日作品陈列在集合处地上举行“画展”,供大家观赏和点评。不少参与者也和心仪的作品合照,并向创作者讨教。

写生发烧友来自世界各地

“走画会”在网上的名声相当响亮,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街头写生发烧友到东南亚旅游时,都把当月最后一个周六留给新加坡,为了就是参加“走画会”活动。

来自韩国的工程师宋炫周在美国参加过当地的“城市写生人”组织。

两年前移居新加坡时,就上网找到新加坡的分会组织。她表示,新加坡这里参加的人很多,绘画风格独特,水平高。

她注意到,参加活动的新面孔越来越多,但大家都很热情,新人丝毫不觉得遭排斥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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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事房地产业的廖子欣每个月都会请假参加『走画会』。(邬福梁摄)

向老板请假来写生

另一名街头写生发烧友是廖子欣,她从事房地产业,周末按理说应该是最忙碌的时候,但到了每月最后一个周六,她都坚持向老板请假,以便参加“走画会”的活动。

她2012年开始画素描,那是在参加了“新加坡城市写生人”之后。目前,她创作时会先用铅笔起稿,再用水彩上色。

廖子欣说:“我在澳大利亚念书时,认识到工作生活平衡的重要。画画能帮我找到这个平衡,所以我尽可能出席活动。这里也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或许对着同样的风景,但画出来的作品都不一样,这很神奇。”

2015年,当“新加坡城市写生人”全球研讨会在新加坡举行时,廖子欣也成为志愿者,带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好到全岛各处写生。这个经历让她至今难忘。

展出远赴印度写生作品

除了在本地进行创作,“新加坡城市写生人”更跨出国门,远赴印度安得拉邦新首府阿玛拉瓦提(Amaravati)进行创作。

去年5月,安得拉邦政府和我国签署谅解备忘录,协助新首府的起步开发。

去年11月以及12月,“新加坡城市写生人”的20余名成员受新加坡贸工部邀请,到当地村落创作,希望在当地城市化工程开始前,在画纸上留住当地的风土原貌。

50副作品即日起至6月20日在淡马锡理工学院全球本土交流村(Glocal Connect Village)展出,开放时间为周一至周五上午9时至下午5时30分,以及每个月第一和第三个周六上午9时至下午3时3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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