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婧:种树和乘凉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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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旁听一个关于公积金制度的公众讨论会,谈到应选择哪种入息计划,以及为后人留下多少遗赠时,现场一对老夫妻发生了分歧。

老太太更倾向于选择基本计划,即每月领取较低入息,把更多公积金存款遗赠给子女。但老先生认为,应该选择每月能领取较高入息、遗赠较低的标准计划。他说:“我们的孩子都已经立业成家,给他们留多少钱才够?不如我们多领一些钱,照顾好自己,也是为他们分忧。”

自己要花多少,为后人留多少,这不光是为人父母的心结,也是历届政府面对的难题。在这方面把“未雨绸缪”精神发挥到极致的,莫过于新加坡政府了。我国上财年财政盈余创下96亿元的历史新高,但刚刚发表的财政预算案声明中,政府依然决定调高消费税,以应对未来不断上涨的各种开支。

加税没有好时机,今年宣布加税尤其难,要如何让公众理解这个看似矛盾的决策?多名部长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地解释为什么上财年的盈余难以复制、未来开支增长不可避免、国家储备金不应轻易动用,而要留给下一代以备不时之需。

除了上调消费税,政府也探讨通过提前储蓄和发债融资,来应对未来庞大的基础建设开支,让不同世代共同分担开支,确保代际公平。

有外国媒体认为,新加坡政府做了其他政府“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毕竟根据新加坡政策研究所的调查,近四成国人不支持靠加税来应付更高的社会开支。舆论也预计来临的国会预算案辩论中,消费税将成为朝野双方交锋的焦点。

对此,财政部长王瑞杰接受电视访谈时强调,政府不能只顾眼前的政治考量,而必须为新加坡的长远发展做出正确的决定。

在一片“未雨绸缪”和“代际公平”的论述中,我不禁想起当年那位老先生的话。要为后人留下多少资产才算够?在为后代考量的同时,当代人是否也有权利享受自己拼搏和奋斗的成果,而不是背负更沉重的负担?

如部长们所说,若不牺牲我国税收竞争力,又要增加财政收入,消费税似乎是为数不多的选择之一。但这项税收最令人诟病的是,它属于累退税,即收入越高,负担越小,收入越低,负担越大。真正受消费税影响的不是富人,而是低收入群体和广大中产阶层。

新加坡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尽管政府去年通过各项补贴,给予低收入群体更多援助,但用来衡量贫富差距的基尼系数却居高不下。消费税上调,对低收入群体无疑是一大打击,如果无法及时获得有效援助,我国贫富差距可能进一步加大,导致社会断层。

再说上有老、下有小的夹心层,原本就是受今年各项加税影响最大的群体。消费税上调后,中产人群肩上的包袱更重,得到的援助又比其他群体来得少。一个气喘吁吁的中产阶层,是否还能带领新加坡稳健前行?

由于去年财政表现出色,政府今年派发一次性介于100元至300元的“红包”,但不少网民表态,宁可拒收“红包”换取消费税不上调。也有学者建议,适度上调国家储备净投资回报的使用额度,在避免坐吃山空的同时,也减轻当代人的税务负担。

税收是否调高,储备金要留多少,不仅是“及时行乐”与“未雨绸缪”间的取舍,也是在“当代公平”和“代际公平”间的权衡。这个课题值得更深入的研究和更广泛的探讨。

从个人角度来说,我自然感激父母省吃俭用,为我累积应对未知风雨的底气。但我更希望他们不为此亏待自己,能吃好喝好,保持健康。这不仅是基于看护者的考量,也是为人子女的心愿。

(作者是新闻中心记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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