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市走一回
黄涓／文
《旋转门》是台湾小说家苏伟贞向故世的丈夫对话，报知他不在人世后的“其后”，《旋转门》是她活下去的蓝本。
多年没有新作问世的台湾小说家苏伟贞，最近出版了长篇小说《旋转门》。
2003年，苏伟贞的丈夫张德模因末期食道癌病逝。苏伟贞2006年出版了一本很受出版界关注的悼亡之书《时光队伍：流浪者张德模》，既是哀悼，也借着小说回溯丈夫的一生。小说写了张德模从生病到去世的过程，也写了张德模家族从四川迁移至台湾的故事，同时也记下张德模多年来和朋友游走中国的足迹。
苏伟贞曾经告诉联合早报，《时光队伍》不仅仅是写张德模，还虚构了被放逐在时光中的流浪队伍。她也告诉早报说：“书中很多内容是从我先生入院就开始记录下来，从他初入院到生命的终结，我每天都在写日记。我习惯记下一切，但没想到会用在书里。张德模去世后，我花了好长时间整理这些日记，但每次书写的时候，总是写了一个段落就因为掉眼泪，没法继续写下去。”
贵重而艰难的独语
《时光队伍》从出发开始写起：“张德模，这次出发没有你。” 小说并以此结束：倒数计时，归零。2004年2月26日晚间10时20分，张德模下床站成地平线。
相距《时光队伍》十年出版的《旋转门》，小说主人翁“大疤”的原型仍然是苏伟贞已离世的丈夫张德模。不同的是，《时光队伍》里，作者说的是“你”的故事；10年后的《旋转门》叙述者则直接成了“我”。
手中拿着《旋转门》，注意到封面上细小的一行字：“一定有那么个时刻，同族者知道，将单独离开游乐场这道旋转门。”或许，这是苏伟贞最想告诉读者的一句话。
就如台湾作家童伟格在本书序言所说：“ 《旋转门》是贵重而艰难的独语，独属于作者苏伟贞。”在童伟格看来，“小说再次展现一种经年锤炼的语言风格，字字句句，均铭印作者签名……”童伟格认为，“整部小说是在以其繁复的专注，解答整整十年前（2006），作者在《时光队伍》里，以徘徊缠绕的话语，反复为自己设下的同一考题。”
小说搭建出两条线
对于读者而言，这是一本需要花时间坐下来慢慢读、细细读的小说。作者在小说里搭建出两条线，一是家族时间，也即存活者的旅程，“我”在小说中历经重回台南娘家，以及10年来婆家的变动，如家人的生老病死；另一为大疤时间，接续大疤生前未竟旅程。家族时间与大疤时间形成了小说中的现实生活与记忆虚线。
苏伟贞这十年来不断“带着丈夫的愿望”去黄山等地旅行，张德模去世之前原本筹划好去黄山，但临出发前突因吐血进了医院。苏伟贞在小说中写了许多丈夫张德模生前想去而来不及的地方：俄罗斯、西藏、黄山、凤凰、贵阳、漠河、重庆、内蒙古大草原……也写了“我”童年台南老家老影三的“影三醮房”。
小说分为七章，第一章及第七章分别为前言“旋转门：动静之间”，以及后语“离心力”；第二章至第六章都分为家族时间与大疤时间两部分。
在《活口：同命》里，“我”带着11岁，快要告别童年的孙子樵，千里迢迢从台湾飞到四川重庆大足，寻找小叔孝弟的女儿映，也就是大疤家族在中国大陆的唯一“活口”，这里面有家族的遗憾，也有时代的沧桑，叫读者也为之惆怅的是，苏伟贞写道，“现在，是映。唯一的活口。好悲哀的是，见到他那刻，这段旅程就结束了。”
11岁小男孩樵在小说中不时出现，他陪着奶奶远行，在异地醒来时，给他爸爸打电话时说︰“爸，我感觉爷爷跟我一道噢，我昨天睡了十一小时。”爷爷就是大疤。樵的出现为小说增添了色彩。
在《同期——以此赠别》这一章，“我”描述大疤生前的香港记忆，在这一章里，作者写道：“十年了，我才明白这一切唯是对距离的无奈，生有时，死有时。于是，我停住，侧身缓慢让你通过……”
报知丈夫不在人世后的“其后”
关于《旋转门》的写作初衷与意义，苏伟贞在接受联合早报电邮访问时则说：“《旋转门》是一本‘报告’之书，也是一本‘对话之书’，向故世的丈夫对话，报知他不在人世后的‘其后’。”
苏伟贞说：“2004年丈夫过世当下，我就确定担起那个诉说‘其后’的责任，所以这个时间点，我准备好多年了，随着时间继续，事件一直在进行中，我发现永远不会准备好的，可也急不来，我只有等待事情自然发生，譬如丈夫逝后十年，我终于踏上他生前约好要去而没去成的黄山，去为他践履这个迟到的约，写出《同游》。又譬如我奇妙的去四川访找到也故世的小叔遗留在人世的独生女，这才派生出小说《活口》。可以这么说，这些年，我是既写实也亲历时间如何‘创造’一些事件，给出素材、心理状态等等写作的条件。唯一，小说中人物真是真实的，也是丈生前认识的，依着这些人物，我才好搭建情节，推动叙事。”
苏伟贞说：“今年，我来到他过世时的62岁之龄，跨过这条线，我就将过着没有他年岁参照的生活，这真让我恐慌。《旋转门》是我活下去的蓝本。”
在童伟格看来，《旋转门》“以小说家的书写意志，留驻并超越悼亡。一种接近不可能的实证，以及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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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伟贞小档案
苏伟贞祖籍中国广东，生于台南。黄埔出身前砲校中校、日日新租书店老板之女。1979年以首篇小说《陪他一段》成名，第二篇《红颜已老》则获联合报中篇小说奖，现任教于国立成功大学中文系，曾任《联合报》读书人版主编。曾获《联合报》小说奖、《中华日报》小说奖、《中国时报》百万小说评审推荐奖等。著有各类作品十余种，包括《租书店的女儿》《时光队伍》《魔术时刻》《沉默之岛》《离开同方》《过站不停》《单人旅行》《梦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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