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阅读 中国诗人余秀华在网络上发表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爆红,可是这首诗并没收录在她的诗集《摇摇晃晃的人间》或是《月光落在左手上》,她似乎想证明,她不仅仅只是一首诗的诗人。余秀华的作品语言极富音乐性,几乎成了散文,意象漫不经心地出现,却总是诗意盎然。 陈宇昕/文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这样评论李后主:“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 赤子之心是词人的天性,这也是为什么李后主触动了一代又一代人。 这句话套用在余秀华身上,我想似乎也是可以成立的。 今年初,网络上,余秀华成为一个现象,每个中国网民都在谈《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每个人都在仿拟这首诗的诗句,但没有人能超越她。经过媒体渲染,余秀华的农民身份,她天生的脑瘫,她的婚姻,她的家庭,让她的诗更添传奇。 余秀华接受媒体采访,甚至走入摄影棚录制谈话节目,电视画面中她害羞而真诚。 终于,她的第一本诗集《摇摇晃晃的人间》,2月份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3月份台湾印刻文学则出版了繁体版。这两本诗集,现在本地上架了,湖南版灵巧轻盈,印刻版精装沉着,恍如余秀华诗歌的两个面向。 新书力证不是一首诗的诗人 《摇摇晃晃的人间》里没有收录《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初读确实有点惊讶,后来思索,或许这是诗人别有用意,毕竟这首诗太耸动,总是占据太多目光,诗人或许是想让读者好好欣赏她的其他作品,才会选择割爱吧。 她还有一本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也没有收录《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她似乎想证明,她不仅仅只是一首诗的诗人。 赤子之心,是阅读余秀华诗集的一个很直观的感受。 每一首诗都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即便诗句很口语很直白,却能轻易走进人的心底,这或许就是她诗歌的力量。 余秀华1976年出生于湖北钟祥市一个叫横店的小村庄里。她出生的时候因为脑缺氧而造成脑瘫,高中毕业后就一直赋闲在家。目前已婚,有一个在读大学的儿子。 余秀华写诗,也在微博上发表,也因为《诗刊》的微信号发布了她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让她一夕成为红遍大江南北的诗人。 《摇摇晃晃的人间》收录了100多首作品,分成八辑。 一个灵魂痛苦自赎的过程 余秀华在序中写道:“于我而言,只有在写诗歌的时候,我才是完整的,安静的,快乐的。其实我一直不是一个安静的人,我不甘心这样的命运,我也做不到逆来顺受,但是我所有的抗争都落空,我会泼妇骂街,当然,我本身就是一个农妇,我没有理由完全脱离它的劣根性。但是我根本不会想到诗歌会是一种武器,即使是,我也不会用,因为太爱,因为舍不得。即使我被这个社会污染得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而回到诗歌,我又干净起来。诗歌一直在清洁我,悲悯我。”(页2) 这是最真实的表白,因为在阅读余秀华作品的时候,诗中没有刻意讨好的取向,没有口号,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灵魂痛苦自赎的过程。 余秀华一直说“诗歌”,的确不假,这些作品的语言,极富音乐性,如歌,每一句都是何等深情。 她的行文有时候几乎成了散文,意象也都是漫不经心地出现,却总是诗意盎然。用李白的诗来形容,这就是“天然去雕饰”。 但这不代表简单的文字与意象之间,不能迸出惊心动魄的力量。 像这首《乡村的鸟飞得很低》: 我以为腋生两翼就能飞过人间 如果顺风,就能抵达太平洋,一路花草繁茂 那些在草地上蹦来蹦去的麻雀儿 给了我对事物怀疑的快乐 翅膀来自哪里 它们说:飞得高有什么用呢 饿的时候 就会落下来 (页56) 麻雀是余秀华诗里常出现的意象,其他的还有狗、白和麦子,这些意象构成了她诗歌世界里独一无二的横店村。 在这首诗里,没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诘辩,看似无忧无虑的麻雀,解构了飞翔的神话,告诉世人,饿的时候,无论飞多高都得落下来觅食。 理想总显得如此脆弱。 诗中有泥土味 余秀华的诗也有一种泥土味,她自己在诗里也是这样说的: 我一直是个怀揣泥土的人,遇见你 它就有了瓷的模样 却没有人来告诉我每一条路都是晴朗 比你易跌倒,比你易破碎 作为一个贩卖月光和人间的人 我允许你,笑话我 (《微风从我这里经过》,页142) 的确,她没有陶渊明那种隐士孤绝的豁达,她的泥土味不是因为避世,而是她的农村生活与繁琐日常深深掩埋而来的泥土味。读她的诗,会感觉到一种,人生长恨水长东的,绵长的忧伤。但她的生活困苦,以及绝望之中,总隐含着她对爱的热切的渴望。 余秀华是这样形容自己的残疾的:“我的残疾是被镌刻在瓷瓶上的两条鱼/狭窄的河道里,背道而行”,她说这两条鱼彼此追咬着尾巴,毫无休止。这就是残疾人的宿命吗?不,她最后这样作结:“假如我是正常的,也会同样被镌刻于此/让人无从抱怨。”(《瓷》,页66) (《摇摇晃晃的人间》可在纪伊国屋购得) 赤子之心,是阅读余秀华诗集的一个很直观的感受。 每一首诗都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即便诗句很口语很直白,却能轻易走进人的心底,这或许就是她诗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