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冷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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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影评

冰雪世界对身处热带的新加坡人来说,总有种难以名状的诱惑。像是会莫名浪漫的初雪,不可思议的冷太阳,还有即刻凝结成雾的哈气……也许是受影视剧集的影响,我们对冰雪世界的印象大体是积极正向、纯洁美好的,因此也有不少向往。

新加坡华语电影节即将放映的《莫尔道嘎》《日光之下》,将遥远北国复杂多元的面相带到我们面前。

在中国仅存的原始森林——大兴安岭深处,藏着美丽的小镇。它也是编剧兼导演曹金玲的故乡。曹导对色彩与光线的感触非常敏锐,非常耐心地等待莫尔道嘎每个季节中最美好色彩的展现,并捕捉最恰当的自然光照时间,将故乡不同妆容的盛世美颜呈现在影片里。

电影故事的源头非常吸引人。厚厚积雪和层层树丛之中,鄂温克人、弃婴、陷阱、黑熊、枪声、葬礼,在深沉嘹远的“呼麦”声中干净利落地为故事涂抹上一层奇幻色彩。

自然景色的美好,不代表这里的生活一定也很美好,特别是在寒风凛冽大雪冰封的冬天。无情的灾祸随时可能夺去你的所有,包括家人和生命。物质的匮乏激起更为癫狂的贪欲,蝇头小利就能让人不顾一切。就连爱情都可能像是没有温度的冬日那样苍白短促。

在鸟瞰大兴安岭辽阔的各色美景中,《莫尔道嘎》给冷色人性留下一线希望: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仍有人在坚守保护自然原乡的信念。虽然这一线希望只是冷冷的,并不那么火烫。如果编导在故事中后段与演员表演方面,能像处理自然美景那样不厌其烦,《莫尔道嘎》应能给观众带来更丰富的感动与震撼。

《日光之下》坚守主观视角

《日光之下》也是冷冷的。甚至更冷一些。

与《莫尔道嘎》的魔幻背景与宏大主题不同,《日光之下》从一个少女的主观视角,带领观众“目击”一场生理与心理的突然变故。

北方边境小城的一个寒冬,少女谷溪正经历着生理成熟(长智齿而牙疼)的折磨。这时,一连串工作与生活的变化也突如其来。其中最要命的,是自己没户口可能丢掉工作,还有相依为命的哥哥交了女朋友。怕丢工作去找老板通融,哥哥的女友带来不少新鲜事物。两条毫不关联的线索因一起所谓的商业纠纷而发生交集。电影故事看似简单其实峰峦起伏,比如谷溪对哥哥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哥哥深陷其中的疑似不法勾当,商业纠纷暗流下的黑恶势力缠斗等。复杂精巧的层次很容易诱惑讲故事的人去炫技。编剧兼导演梁鸣却展现出少有的沉稳与自信,坚持以单纯的“主观视角”呈现故事。

这样做的难度相当高。因为普通个人对自己身处的时代大背景了解非常有限,对于经历过的各种大事,大多只是远距离的旁观,掌握的多是片言只语的道听途说。要把一个故事讲清楚,电影人通常运用多种叙述视角,包括旁白、内心独白、客观视角等。坚持主观视角,就要求导演有强大清晰的逻辑能力,用细琐的主观碎片组合出合理的故事脉络。更难做到的,是编导的严格自律。不介入做过多解释,“容忍”观众有不同的诠释,甚至是误会。

经历生理心理成熟期的少女谷溪,自信又自矜,羞怯又好奇。她对很多事情的认识或看法都是不确定的,甚至不确定对哥哥的爱究竟是哪种。她只是直觉地抵触那些破坏自己兄妹之间亲密感的人,甚至不择手段伤害对方,伤害造成的后果却是她完全无法控制的。谷溪就像被时代大潮裹挟着的许多人那样,想要努力抓住几个浪花把自己托出水面。能否成功,自己根本无从得知。

电影用一个追随谷溪运动的长镜头展开故事,精准并节制地控制着主观视角与各个事件之间的不同距离,剪裁出或大或小的情节拼图,让观众自己去把故事串起来。

最后再用一个长镜头完整记录谷溪“残忍”挖出智齿,带血大嚼苹果的完整过程结尾。英文片名“Wisdom Tooth”(智齿)的多重象征意味跃然而出。

《日光之下》的主色调是冷白色。除了残雪、冬日,也许还有“自己只能靠自己”的冷彻领悟。这在热带的新加坡,常常是种奢望。

新加坡华语电影节将在本月30日至5月9日,在丰合(Filmgarde)电影院线、嘉华院线、奥登剧场和邵氏线上平台KinoLounge放映24部长片和21部短片。新加坡华语电影节由新跃社科大学和新加坡电影协会联办。观众可上网scff.sg/查阅电影节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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