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看名商
郑明杉
teems@sph.com.sg
金光农业资源拥有印度尼西亚最大、世界第二大的棕榈园丘，去年空前严重的跨境烟霾污染问题把集团推到风口浪尖上；集团主席黄荣年日前打破沉默，畅谈他如何看待和解决环保问题，以及如何远离“魔鬼”？在人生的另一个事业上，他又找到哪些无比的满足感？
今年58岁的金光农业资源（Golden Agri Resources）主席黄荣年（Franky Oesman Widjaja ），出生于印度尼西亚苏拉威西岛的锡江（Ujung Pandang），是家中八个孩子中的老幺，上有五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他八岁跟随父亲黄奕聪举家迁居至兵荒马乱的雅加达时，印尼局势出现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当时苏哈多发动政变推翻时任总统苏加诺不久，开始取缔印尼的华文学校、社团，以及报刊。事业刚起步的黄奕聪看见这个情况，毅然把家中的六个男孩全送出国念书，只留下两个女儿帮忙打理家务和生意。黄荣年的大哥黄志源和二哥黄鸿年被送往中国读书，黄荣年与另三个哥哥随后则在邻近的新加坡上学。
匆促之间转学到程度高出一大截的异国上课，黄荣年备受压力。在“恶补”和苦读之下，他总算以班级前十名的优异成绩升入笃德中学。
四兄弟在新求学期间，黄荣年的年纪虽是最小，不过已是家中的“财务总管”。原来，黄奕聪每星期只发足够的生活费给孩子，每一笔开销都要清楚记账，而懂得量入为出的黄荣年也成了哥哥们的财务管家，大家需要用钱时就会找他。
顺利完成中学教育后，兄弟分道扬镳到不同国家留学，三哥黄鹏年留在新加坡，到南洋大学深造；四哥黄祥年远赴加拿大；五哥黄柏年到了美国；黄荣年则留学日本青山学院，主修经济学。
虽说有中文底子，学习日文应该较容易，不过黄荣年在10个月的日文进修期间还是下苦工，每晚一下课就在书桌列出许多日文句子，然后大声朗读、死背死记。
1979年大学一毕业，黄荣年即被父亲召回印尼。黄奕聪创办的金光（Sinar Mas）公司的贸易生意进入起飞期，公司进口烟纸、丁香、纺织品，出口椰干、肉豆蔻，黄荣年负责的业务就是四处收购椰干。
下乡收购椰干当然是件苦差，在许多人的眼中好比“流放”，但这也是所谓“要挑起重责，必先吃过苦”。不出一年，凡事亲力亲为的黄荣年就成为经营椰干生意的高手。
上世纪80年代初，随着印尼政府大力发展棕榈油，推动棕榈油成为传统椰油之后的第二大民生用油，金光集团也顺应调整核心生意。黄荣年于是再度领命，先到万鸦老（Manado）学习管理炼油厂。六个月后，他在雅加达兴建新油厂，并负责策划及行销和林绍良的三林集团合股的“比摩利”（Bimoli）牌子食用油，当时“比摩利”已是印尼最大的食用油工厂，黄奕聪也因而有了“食油大王”之称。
1990年，比摩利品牌出让给三林集团后，黄家随即另创品牌“菲尔玛”（Filma）食用油，黄荣年依然担任总经理。在他无孔不入的凌厉攻势下，菲尔玛很快就打开市场，投入运营后的第一季度，平均每月销售量递增40%，第一年就有盈利。到了1992年，产品已从爪哇岛市场扩展到全印尼各地。
金光集团在加速发展棕榈种植业和棕油加工业的投资和发展之际，黄荣年逐渐成为家族企业的得力干将。
金光农业资源本地上市
总资产超过150亿美元
金光农业资源于1999年在新加坡上市，黄氏家族持有大约半数的股权，如今是一家股票市值约31亿美元、总资产超过150亿美元的跨国大企业。集团2015年的全年总营业额达65亿美元，年比减少一成半，核心业务盈利保持在2亿2100万美元，不过在汇率的大幅亏损以及一些资产的减值，全年蒙受1700万美元的净亏损，去年则有1亿1400万美元的净利。集团的棕榈种植面积达48万公顷，一年产量近300万公吨。以规模而言，是印尼第一、世界第二，仅次于多年前三家合并为一家的马来西亚森那美（Sime Darby）。2015年10月，公司主席兼总裁黄荣年还获颁“安永亚细安杰出企业家”特别奖。
棕榈油是一种热带木本植物油，具有超过5000年的食用历史，是目前世界上生产量、消费量和国际贸易量最大的植物油品种，与大豆油、菜籽油号称为“世界三大植物油”。在无需进一步的化学改性的情况下，棕榈油脂肪酸就可以被用于橡胶加工、蜡烛和化妆品，而且可提炼为生物柴油。和许多经济作物一样，棕榈是个“赚慢钱”的行业。一般上，棕榈树种植三年至八年后才进入产油阶段，一棵棕榈树可采油30年。目前，马国和印尼的棕榈园约占世界的九成，在温度和湿度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坚持保护森林 成立灭火队
去年，跨境烟霾污染问题变本加厉，在苏门答腊岛拥有最大棕榈园丘的金光集团，立即成为各方舆论的焦点，金光农业也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日前受访谈及众人关注的热点话题时，黄荣年强调：“环保重任，人人有责，‘身在其中’的企业更应起着带头作用。金光农业在这方面向来不遗余力，而且已领先多年，一直坚持落实行业环保生产标准，并严格遵循森林保护政策（Forest Conservation Policy, FCP），减少温室气体排放，进而达到环保。”
“集团只在已开发的地段种植棕榈，不会为了种植而砍伐森林；为了更好地保护水源，也不会在沼泽地区种植棕榈，更不可能在自己的园丘点火烧芭。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一发现有火点，就会马上拉起警报火速灭火。我们建立了1200人的消防团，另外有整万名应急救灾人员，并训练数以万计的村民有关消防知识和灭火技能。此外，我们不惜重金购买三架直升机，另外可租用三架，加上政府的五架，我们可以随时调动10架直升机进行大规模的灭火行动。”
此外，黄荣年不断想方设法通过创新策略，改善印尼小型农户的生计，以减轻环境与土地开发的压力。
早在四年前，金光农业已快马加鞭推行可提高原始棕榈油产量的YIP（Yield Improvement Policy）策略，成功帮助小型农户实现每公顷5.51吨的棕榈油产量，产量高于印尼平均的4.14吨。
据专家预测，厄尔尼诺现象可能导致印尼棕榈油产量下滑，2016年的产量可能减少25%到30%。棕榈油报价近几个月来已从每公吨的500美元上升到620美元，不过较1200美元的历史高点仍有一大段距离。
在价格低点徘徊之际，金光农业重新调整步伐、加码投资，先后耗资四五亿美元购置全球卫星定位系统级SAP系统，打造了一套实时监控集团旗下全部种植产业的高科技信息化管理系统。管理系统可根据土壤、密度、水量、土壤矿物质含量等因素为管理区域分级，以便“对症下药”。在高科技手段的辅助下，管理区中的产能提高，成效显著。黄荣年表示：“我们积极实施全程跟踪管控，从选苗、育苗直至种植、收成的每一处细节，魔鬼自然会远离我们。”
黄奕聪有句口头禅：“魔鬼躲藏在细节”（The devil is in the details），黄荣年则略修为：“细节完善，魔鬼不会来”（Perfecting the details，so that the devil will not come）。他说：“我们从最初的选苗、育苗直至种植，到最后收成的每个细节，全程跟踪、完善管控，魔鬼自然会远离我们。如果要成功，我们必须要知道如何把控细节。现代人赚钱是不拼体力，而是拼想法、拼技术。”
在集团内部创建“奥林匹克”管理模式
除此之外，黄荣年在集团内部创建了一套“奥林匹克”管理模式，仿效奥林匹克竞赛模式，鼓励团队中的优秀员工在各自从属的项目领域中实施竞技比拼，追求卓越并不断试图超越自己。
为确保团队永远立于行业的不败之地，他提出四个原则：
一、专注细节的精细化管理在任何时候都不可偏废；二、跟进科技发展趋势，不断优化先进的信息化管理模式；三、种子要有突破性研发；四、发展是硬道理，公司专门成立了200人的高级管理部门，每位高级管理者都必须想方设法提升个人管区内的产量与产能。
投身慈善获满足感
黄荣年认为，为人处世必须先有正确的原则，原则就如指南针让你站在高处眺望，了解大方向，亦步亦趋带领着你，脚踏实地面对问题和解决问题。更重要的是，务实、诚信而有远见的企业文化就如一大片沃土，让企业扎得更深、更实，结的果实会更大、更甜美，因此只要根基坚稳，大企业不怕树大招风。
他指出，企业做大后要回馈社会。如果企业不懂得“取之社会、用之社会”，没让更多人受惠，即使再大的企业也没多大的意义。
金光集团雇有38万名员工，金光农业就占了18万3000名。员工享有良好的福利，园区内建有252所中小学，全职教师近2440名，学生人数超过四万名。区内的147家诊疗所，每天为1100名员工提供免费医疗服务。
在事业上得到满足感，黄荣年从慈善公益事业得到另一种满足感。他说：“投身慈济组织，当下看，是用善款帮助社会弱势群体，但长远而言，我希望可以将慈济精神传播给更多人，同时让金光集团成为连接政府与民众的纽带。”
除了早起做运动，处理公事，黄荣年其余的时间，都花在陪伴太太和三个女儿。他没有任何“烧钱”的嗜好，常穿的衣服也就那么几件，甚至叮嘱太太不必为他费心添新衣。他身上穿的还是印有慈济标志的普通黑色裤带，而不是名牌裤带。现在他只想做两件大事：一、用聪明的方法，成为改变世界的“大农夫”；二、用购买名牌货和豪华轿车的钱，帮助身处水深火热的人。
1998年5月，黄荣年与父母前往台湾花莲拜会慈济证严上人，不久就皈依佛法，法号为“济璿”。上人解释说，“璿”乃古玉，必须经历一番打磨才能熠熠生辉。
积极参与慈济活动后，黄荣年整个人“变软”了，更容易沟通，也善于倾听。他经常引述证严上人的名言：行善和行孝不能等，大爱能化解仇恨和纠纷。
谈到多年来不辞劳苦行善，亲临深山野岭救助弱势一群，黄荣年谦虚地表示：“其实，要感谢他们给予我们行善的机会 ，行善不只是物质上的捐献，而应该以身作则、亲身参与，让受惠者感到被关怀，人间有温馨、有光明。”
经历金融风暴
时刻保持危机感
在迈入21世纪前，金光集团已成为亚洲财雄势大的顶尖企业之一，曾被世界著名财经杂志《福布斯》评为印度尼西亚第一大财团，旗下拥有制浆造纸、金融、农业与食品，以及房地产四大支柱产业，还进军能源、矿产、医疗及电信通信等产业。
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来势汹汹，印尼和泰国首当其冲，印尼盾大幅贬值，兑美元汇率从2000盾一路猛泻到1万7000盾，而印尼银行的贷款年率则飙升到60％或每月5％，许许多多大小企业如骨牌效应纷纷倒闭。棕油和纸浆是金光集团两大核心业务，短短几个月，每吨纸浆价格从600美元减至300美元、纸张价格则从1000美元减至600美元左右，而原本每吨售价600美元的棕油，也猛跌到只有200美元。
压力太大健康亮红灯
许多企业在重压之下破产关门，黄氏父子却坚持不能辜负金光全体股东及投资者的信任，每月咬紧牙关支付银行贷款，一直撑到2001年才进行财务重组。2001年除夕，黄荣年领着一组人在办公室通宵加班。在层层重压之下，他的内分泌系统出了问题，经常泻肚子，一下瘦了15公斤。在新加坡调养身体一周后，他又匆忙赶返雅加达主持大局。2004年，金光集团排除万难完成财务重组，最终得以重获新生。
回忆这段惨痛的往事，黄荣年说道：“如果我们不顾一切提早瘦身重组，集团可以省下55亿美元，不过我们坚持股东的利益应放在第一位，不能为了苟延残喘而进行重组。”
他指着头部表示，他的眼镜是在中学寒窗苦读时戴上的，头发是在金融危机时掉得七七八八的。
一些经验虽然难得，不过黄荣年希望人生仅经历这么一次。他分析说：“金融危机造成的破坏威力比原子弹还恐怖！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在日本投下原子弹，破坏长崎一带，可是在金融风暴横扫之下，各类企业应声倒闭，普通老百姓也无法幸免。巨商的财富大幅缩水，市井小民的日常生活也受影响，金融海啸的威力无孔不入，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因此大家必须要有危机感，在金融浩劫爆发前，应该多加提防和善加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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