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青:爱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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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江云草

第一次画眉,是七八岁时,一个姓杨的少女帮我画的。她与母亲同姓,我就喊她阿姨。当时我不记得画笔是棕色还是黑色,总之她帮我画好后,我依然觉得太淡。就在没有看镜子的情况下,自己又加了几笔。随后我到处找镜子,发现原来的两道眉毛变成了一条,还有许多枝枝节节。但舍不得擦掉。她走过时看见我,哈哈大笑。后来我长大了,她已经在仰光工作一些时日。

我在那时因带着她的弟弟,送他回去时见了她一面。随后一两年内,却听说她已死去。她是染上病了!回去台湾准备婚事的男朋友给她长途电话,要她快去治病。可在缅甸,治这类病并不容易。我知道当时的医院,时不时将刚刚分娩的妇人和孩子赶出医院,并把她们带来的衣物被褥摔到大街上,要她们赶快滚!她们是随后被验出有性病的。现在的医院拒绝治疗这个病,或者病人须要支付不菲的费用。在辱骂和抗拒声中,病人不得不躲得密密。像她。她没有药物。像十万患者,也没有药物。

05年底的统计报告说,缅甸一年新增了9000多名患者,共计性病患者20多万人。因缺乏工作人员及分派药物的管理,导致其中只有一半的人通过各自渠道拿到了药物。这是可怕的。没有药物的那么多人,多数是妇人和孩子,他们的命运早已被社会摹刻在一个框架内。患者的世界很小,小得连理性也无法容纳。为此,他们只得与病搏斗后纷纷退却,纷纷阵亡。

那位帮我画眉的阿姨,许多年前她把自己关在楼上的房间,咆哮、痛哭、撞墙……慢慢死去。经过很多年,很多人仍然不敢踏入她家门。

应是欧洲国家,曾有一位男性鼓起勇气站在人群中摊开双手,旁边的白纸上写道:“我是HIV带原者,你敢碰我吗?” 起先很多人只是看他,后来越来越多人走近他, 与他握手、拥抱。他哭了。他不相信,社会是接纳他的。

他是幸运的!资讯让人们了解,这个病通过药物可以得到良好控制。也知道简单的身体接触,并不会受到感染。可这个病是可怕的!与仅有几个痊愈病例的大千世界相比,缅甸的性病患者多数死于人们的歧视、恐惧和遗弃中,也就不奇怪了。

(传自缅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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