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江云草
让人不知是好是坏的循环,在心灵和生活中毁灭但又得以生养。有的哀愁,有的欢喜。——段春青
源自佛教后期的放生智慧,在这里完全失去了意义。
去年初我第一次去了缅甸海边,那地方叫昌达,离仰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一大早,独自从酒店往海的方向走。海的博大,使得那里的海景都是美的,昌达也不例外。水很干净,浪有些猛烈,天气刚刚好。不久,就见几个小孩沿着长长的沙滩远远向我跑来。
看他们的身影,好像一棵一棵风里的小树,摇晃着身体,却坚韧得很。他们很小,七八岁模样,衣服很旧很旧,头发粘在了一起。没有穿鞋。手里都提着皱皱的小塑料袋,里边有一些东西。近了,脚步放慢下来,问我要不要放生。他们低下头打开塑料袋向我靠拢。是蟹,小海螺,是蚌,小海龟。
我和他们一起把那些小东西通通放入浪潮里。我不是放生,也不能算,只觉得它们属于海。还问是不是放了,还得抓回来?他们点点头,还得抓回来,再卖。来自伊洛瓦底江下江流域的他们,得靠这个方式供自己上学。告诉我沿岸的小孩都以这方式赚钱。我茫然。
放生助长了社会问题,又养育着一方水土。买光所有小孩手上的东西帮助他们读书,是不是一件好事?再让他们抓回来,让小东西不断循环在他们的生活里,又算好是不好?
这与我面对仰光街头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时的感慨是一样的。这和我面对细瘦但健康的乞讨的孩子们时的心情时是一样的。给吗?他们会继续乞讨。不给,他们会不会挨饿?我想或许人们想到过的,知道的,这样行不通。只是又觉得不能不如此,就只得如此。
正如有人特意在自己生日或什么纪念日里买动物放生。或因某种缘由购买动物放至野外。出发点是好意,殊不知很多时候,往往适得其反。天地万物皆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可愚昧的将陆地的动物放入水里,又将海里的放入河里,或将一些物种放到不该放的地方,任其威胁其他物种。如此不是反馈于自然,反倒是冤孽了。
佛教经纶里讲究的放生,并非这样被固定化,也非刻意,而是随机的,偶然的,富含情感的。让人不知是好是坏的循环,在心灵和生活中毁灭但又得以生养。有的哀愁,有的欢喜。其中功过,只有老天知道了。
(传自缅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