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来兴专栏
日本自上世纪90年代泡沫破灭后经济一蹶不振，“失落的十年”（The lost decade）成为日本经济现象的代名词。21世纪初期虽有回温现象，但整体经济仍无法恢复元气，因此有所谓“失落的二十年”，经济一直处于半死半生的状态中，以致日本至今仍被认为还在失落之中。
不管是目前经济正在减速的中国，还是对其他增长停滞甚至放缓的国家而言，日本的经济现象已成为警惕性的活教材。几十年后回过头来看，日本经济究竟能找到什么出路？
两大电子巨头夏普和东芝最近出售股权给外国公司，前者以3888亿日元（约47亿5800万新元）出售66%股权给台湾鸿海集团，后者以537亿日元将80.1%的白色家电股权卖给中国美的集团，陷入经营困境的还包括其他电子家电公司，日本大型企业的确茫茫前路。
在2014年零增长之后，日本去年经调整后第一季增长率为3.9%。日本外交部发言人川村泰久去年6月还在G7峰会上表示，“日本经济正在重返增长轨道”。原本以为经济就此能逐渐脱离困境，佐证“安倍经济学”具有成效，但个人消费疲软，出口低迷不振，去年第二季经济转而萎缩1.6%，第三季再下滑0.8% ，第四季又收缩1.4%，2015年全年仅增长0.4%。
昙花一现的增长率，对首相安倍晋三的经济复苏战略和刺激措施是个打击，数据显示复苏步伐停下来了，“安倍经济学”的处境岌岌可危。为了提振经济，日本央行于1月29日宣布实施负利率政策，通常负利率政策会导致汇率走软；但负利率实施后，日元升值的势头却完全没有被扭转过来。
在宣布进入负利率时代之后，日元节节攀升，至今已经涨了10%，4月18日兑美元触及107.85的高点，创下2014年10月27日以来最强水平，连续刷新18个月新高，已被视为不祥之兆。日元兑美元汇率可能再次上看80，将会是2012年安倍上台以来的最高水平。“安倍经济学”的第一支箭是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意图打压日元，但日元目前的走向，已与安倍政府的意愿背道而驰。日元升值恐削弱三年来货币刺激措施的效力，可能挫伤日本出口企业的盈利。
安倍于2012年上任之后提出“大胆的金融政策、机动的财政政策、唤起民间投资的成长战略”的“三支箭”，开始时受到日本国内企业和国际经济界广泛期待，给很多日本人带来了希望，也推高了股价。量化宽松政策刺激已进入第四个年头，增长率一直靠着不切实的效果强撑，日本经济仍受到内需疲弱的困扰，国民收入每况愈下，薪资增速不足以鼓励消费者支出。日本个人消费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六成，消费税于2014年4月从5%提升到8%后，日本个人和家庭进一步节约支出，经济增长再次走向窘境的概率大增。
今年第一季即使能如分析师预测重返增长轨道，取得1.6%的增长率，要实现长期可持续的经济复苏，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日本其实已陷入一种经济增长的困惑，短期增长带来亢奋，但长期仍然面对失落。
一半的资金已经离开
市场对日本经济前景持悲观态度，也反映在日本的股市败象之中，2015年，东证指数大涨，步入2016年，日本股市继续扩大涨幅，2月15日，东证收盘暴涨超8%，创2008年以来最大涨幅，但占东京证交所三分之二以上成交额的海外投资者，其实已开始削减日股持仓。根据彭博社的数据，今年来投资者撤走了460亿美元的资金，已经连续第13周抛售日本股票，创1998年以来最长连跌纪录，东证指数将去年的升幅回吐。
2013年9月，安倍在纽交所高呼“日本回来了”“买我的安倍经济学”的时候，大量资金涌入日本股市，股价创下八年新高，而如今，一半的资金已经离开。海外投资者撤资有其理由，因为有感日本经济将再度陷入衰退，而此时全球股市已开始大幅下滑。
实际工资增长乏力，不仅扩大日本社会贫富悬殊现象，还浮现几种严重的社会问题。因家庭收入不够支出，婚后没有工作的妇女不得不外出工作的数目两年来不断增加，但她们在职场面对压力和受到歧视；人口减少造成日本企业出现“用人荒”，也给职场人士带来更大的工作压力。日本过劳死相关索赔创下纪录，年轻人与女性日渐成为最大受害者。
去年日本社会学家藤田孝典出版《下流老人》，书中剖析日本银发族的贫穷困境。这群人在退休前享受中产阶层生活，却在老年后向下流动，面临贫苦无依的孤立生活，“下流老人”这个新词为贫富差距严重的国家敲响警钟。实际上，日本有些60岁以上的单身人士，因为储蓄不多，退休后生活艰难，为了进入提供免费食物、住宿以及医疗服务的监牢，故意偷窃犯罪。
最近的数据也显示，因经济持续低迷，收入下跌和物价飞涨等因素，日本人患上包括精神分裂症、抑郁症、狂躁症等精神疾病者，十年内增长了两倍；抑郁症患者最多，女性患者远远高于男性。
日本经济问题所引发的社会问题值得警惕，因为包括新加坡在内的国家，也会陷入经济增长的困惑中。我国今年第一季预估经济年比增长为1.8%，环比则是零增长，低于去年第四季的6.2%环比增长；3月份非石油国内出口同比重挫15.6%，为三年来最大跌幅，经济增长率可能会调低。接下来的三个季度，未来三至五年后会如何，增长率可能都会在低位或趋向平缓。
当经济增长平坦化时，国民生活水平和素质跌落，幸福指数下降。日本今日遭遇增长瓶颈的困境，会是许多国家未来的写照，经济以似有若无的方式拖延下去。我们能从日本的经验和错误中汲取什么教训？
作者是本报高级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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