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从兴:为什么不把眼光放远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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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象窥豹

只要他们把自己的主要市场,放在至少有十四五亿人口,其中绝大多数人都看得懂华文的大中华地区,还怕书卖不出去吗?关键在于,我们的写作人能否端得出一盘色香味俱全,且又符合当地口味的美味佳肴。

4月23日,我出席了在华中诚毅楼举行的“世界书香日暨文学四月天”开幕仪式。往年,主办单位通常都会邀请来自中港台或长堤彼岸的华人作家作为演讲嘉宾。今年的情况却大不相同,两位演讲嘉宾都不是华人,一位是能用日华英三语写作的日本女作家新井一二三,另一位是在新加坡自学华文,并且把多部华文作品翻译成英文的美籍女诗人及翻译家白雪丽(Shelly Bryant)。

两位女嘉宾虽然一位来自东洋,另一位来自西洋,但她们都是用华语演讲的。不知道是否因为曾经在北京留学了一年,之后又长期游走于华语世界的缘故,新井的华语说得相当标准。如果不是因为事先知道她是日本人,相信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她不是华人。白雪丽正好相反,她的华语充满了典型的“洋腔洋调”,只听声音不用看人,都能猜得出这八成是洋人在讲华语。但这并不妨碍她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丝毫没有词不达意的短板。

或许有人会以她们为榜样,勉励不怎么喜欢学习母语的年轻华裔国人热爱华文,但这并不是本文的讨论方向。我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而启发我往这个方面思考的则是新井女士的谈话。

在介绍自己学习华文和用华文来创作的过程时,新井女士告诉在场听众,她创作时是很寂寞的。因为她生活在日本,而大多数日本人都看不懂华文,因此知道她是一位作家的日本人并不多。可是,她并不寂寞,因为在中国大陆,在台湾,在新加坡,在马来西亚等地,只要是有华人的地方,只要有人愿意看她的书,她就能找到知音。

我觉得,新井女士是相当精明的。如果她选择以日文为主要的创作方向,就得面对很多日本作家的竞争。除非她特别优秀,作品水平又特别的高,否则很难脱颖而出。所以,这么多年来,由她独立创作的日文书籍,似乎只有一本,那就是讲谈社于2004年11月出版的《中文真好玩》。但是,她用华文来创作就不一样了,因为能用华文来写作,并且写得还不错的日本人,并不多。这就是她的市场价值所在。用新井一二三自己的话说,就是“以华文书写,是为了拥有更广大、能够更自由地呼吸的空间”。再加上她用华文写作时,所选择的课题大多与日本有关,诸如《鬼话连篇》《东京人》《可爱日本人》《读日派》《东京的女儿》等等,自然就更加增值了。试问,如果一个华文读者走进书店,想买一本和日本有关的书籍,摆在他面前有三本价格一样的书,一本是从日文原著翻译过来的华文译本,另一本是由非日本人用华文写的,最后一本是由日本人自己用华文写的,他估计不用怎么考虑,就会选择最后一本。原因无他,翻译本不可能百分之百的精确,非日本人也不大可能比日本人更了解日本。

与新井女士相比,本地华文写作人这一方面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新加坡还是有很多人会看华文,就算没有读过一些写作人的书,还是会通过媒体或口耳相传,知道他们是作家。不幸的是,在俗称大中华地区的中港台澳华文世界,听说过新井一二三这位日本华文女作家的名字,并且看过她的华文作品的人,估计要远远多于知道本地华文作家的名字,和读过他们的作品的人。

我虽然不是新华文学圈子里的人,但有不少朋友是圈内人。这些年来,经常听到他们在抱怨本地华文水平越来越低,书籍市场越来越不景气,看华文书的人越来越少等等。那么,为什么不向新井女士学习呢?只要他们把自己的主要市场,放在至少有十四五亿人口,其中绝大多数人都看得懂华文的大中华地区,还怕书卖不出去吗?关键在于,我们的写作人能否端得出一盘色香味俱全,且又符合当地口味的美味佳肴。换句话说,是金子,肯定会发光焕彩。

其实,在大中华地区颇有名气,作品也深受欢迎的本地作家也不是没有,著名的女作家尤今就是一例。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四川文艺出版社、北京华侨出版公司、天津百花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等好几家出版社,就开始争相出版她的作品,诸如《玲珑人生》《砂砾中的世界》《尤今散文选》《沙漠中的小白屋》等等。去年,浙江文艺出版社又出版了她的散文集《昙花的哲学》。

除了华文文学界以外,本地华语音乐界的情况也差不多。蔡健雅、孙燕姿等声名显赫的本地歌手,虽然都是在新加坡初露峥嵘,可是形成气候,大放异彩却是在大中华地区实现的。蔡健雅在2014年1月3日播出的那一期《中国好歌曲》里,就以导师身份勉励其中一位参赛歌手说:“曾经也有人告诉过我,已经没有人要听你写的歌了。我真的因为他那句话,我自己一个人飞到了台北,从零开始,重新去找一个唱片公司,相信我自己的创作,就因为我们相信我们自己的音乐。”

紧接着,在2014年1月10日的那一期《中国好歌曲》里,一名叫做铃凯的女参赛者,在回答另一位导师周华健的询问时说:“我来到这个舞台,就是因为要让她(蔡健雅)听到我写的歌,因为我来自新加坡……我因为音乐,然后我决定来中国,因为我觉得中国的音乐和环境很好很好,我很喜欢,然后我就打包了行李,打包了吉他,然后我就上飞机走了,然后我就来了。我要做音乐,我要写歌,我要唱歌,我要弹吉他。”

铃凯成功了,因为蔡健雅接受了她,而她创作并演唱的歌曲《一个人》,也被收录到蔡健雅的原创金曲大碟里。就这样,一个原本默默无闻的新加坡新进女歌手,因为在《中国好歌曲》亮了相,一举成名天下知。

同样的道理,其他行业里的人,不管是雇主还是员工,或是因为本地市场太小,或者是原有的技能因为经济转型而落后了,自己又无法学习新的技能而失去了竞争力,为什么不把眼光放远一点呢?比如说,新加坡虽然不再需要你的技术,但是越南、缅甸、印度尼西亚需要呀!做一条过江龙也不错嘛。

(作者是本报评论员cheongsh@sph.com.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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