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能端:死记硬背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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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声道

儿子出世的第一晚我印象深刻,他睡得很不安稳,几乎每10到20分钟就会哭。我和丈夫两人手忙脚乱,一下喂奶,一下检查尿片,接二连三向护士求救。发现都不管用,我们就抱着孩子,把所有会唱的儿歌都唱了一遍,但小不点就是无法入眠。最后不知哪里冒出的念头,我开始背诵唐诗,结果反而奏效。虽然我记得的唐诗不多,但当时我心里可是对小时候硬逼着我们背好唐诗的师长充满感激。

英国一年一度的海伊文学节(Hay Festival)近日举行,到场出席的著名印度裔英国作家鲁西迪(Salman Rushdie)受访时指出,时下的学生上课时都无需死记诗篇,背诵各种文学作品已经成为“失传的艺术”,这是非常遗憾的。对他而言,把诗背下来不仅能让人更好地享受阅读诗的过程,也会丰富个人和语言的关系。

鲁西迪的一番话让我联想到新加坡这些年来的教学改革,尤其是母语教育的方针,多和减少“死记硬背”(rote learning)的元素有关。我对英国的教育实情并不清楚,但看起来死记硬背这个传统的语言教学模式早已式微。

回想自己上世纪90年代初上学的情形,从上小学起母语听写就包括默写的部分。虽然我总是纳闷英文听写为什么没有默写,但我对默写并不排斥,每次都觉得是个满有意思的小挑战。

升中学后英国文学是低年级的必修科。原本觉得莎翁式的近代英语很艰涩,但是在老师的耐心指导下,不但慢慢克服学习的障碍,还喜欢上这门科目;上了高年级仍决定冒险,选修这个被视为很难搞的科目。为‘O’水准备考时,要死记不少文学作品的经典语句,当时曾懊恼为何要自讨苦吃;但后来想想,还是发现有机会接触和涉猎文学佳作,人生的乐趣还是比煎熬多的。

死记硬背也曾带给我莫大的痛苦。在初级学院选修语文特选课程,必读的内容包括20多篇古文。为了巩固学生对古文的了解,老师要求我们在小测验中,把不同篇章的段落背下来,而这些测试是我在母语学习中最大的“污点”,因为我不是分数擦边球就是不过关。会考并不要求考生默写古文,所以当年总有些气愤老师,为何要逼迫我们那么做。可是到报馆工作后,眼见许多前辈和一些中文系毕业的同事,能随时在评论和分析中引经据典,好不羡慕,多么悔恨以前没多在这方面下功夫。

有记者针对鲁西迪的看法采访学者的意见。一名在剑桥大学研究诗和记忆的高级讲师就指出,死记硬背向来被看作是批判性思维的反面,但其实对于一个熟知许多诗篇的人而言,他对相关内容的理解,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与加深。此外,这些人和文学作品有更亲密的关系,他们不仅喜爱文字的含义和韵律,他们也会将其与生命的人与事做连接,例如他们爱的人或对他们重要的人生时光。

因为养成了习惯,我和丈夫每晚哄孩子睡觉前,都会给他念唐诗或唱儿歌。一岁半的儿子现在掌握的单词多了,前不久我们问他想要听唐诗还是儿歌,他竟然说“要唐歌”,让我们啼笑皆非。最近有一次,他在临睡前听完我念王维的《相思》,过后自己背了一遍,让我又惊喜又宽慰。

我并不奢望孩子将来语文能力顶呱呱,但是我希望他也能够喜欢和学会欣赏语文的美,让他因为拥有基本的文学底蕴而性格豁达,视野宽广。我更希望他长大成人后,会记得父母曾经在他耳边背诵诗歌,哄他一夜好梦。或许将来当他升格为人父时,同样会发现会背诗也大有用处。

(作者是本报采访组副主任

tanlengtuan@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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