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慕媛:翻译的宿命、想象与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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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远册

过去百年,南洋狮岛曾是人才荟萃、货如轮转的集散地;而步入新世纪以来,本土与外来的无良译者层出不穷,任由美丽的花园城市,沦为黑心翻译的集散地。

近期曾在本版书写关于黑心翻译的流弊,引发好些回响。有认同观点的本地作家把敝文挂上面簿,冀望促进交流凝聚共识;亦有不认识的读者,特意给我转发公私机构及住宅的公告栏所见之胡译劣作,裨能为每下愈况共同见证。

那些奇形怪状的所谓中译,等等而下下之,通篇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瞎扯拼凑,匪夷所思到了商品广告俗称的“不可置信”的地步。热爱中文的吾辈,发声为文是因为不堪美好的中文被如此糟蹋!

过去百年,南洋狮岛曾是人才荟萃、货如轮转的集散地;而步入新世纪以来,本土与外来的无良译者层出不穷,任由美丽的花园城市,沦为黑心翻译的集散地。

翻译的贡献经常被人低估。设想,我们如果生活在没有翻译的世界,各国各族只能明白自己的语言文字,文化与知识无从传播,人类无从交流沟通,将是多么隔阂深重的世界。而翻译又是一地文化经济高度发展的表征,本国人口的知识与文化水平达到一个高度,对外国思想、经济、教育、娱乐各个层面知识的赏识与追求,推动了翻译的发展。

在很多语言与文化发展相对缓慢的地区,全盘引进英文、法文或西班牙文即可,根本也不太需要翻译。

从源语到译语,高译(编按:业界对高水准翻译的简称)为不谙源语的受众,架设还原真相的渠道,也为知识文化的传播,建立互信的桥梁。

所以,散文家兼翻译家思果(蔡思果)一向坚持,人们把翻译当成翻译,是误人子弟:“我们一向以为翻译是翻译,不是写作,这个观念很害事,可能是学翻译的人走不通的胡同。翻译不是翻译,是重写。”诗人学者余光中则推崇译者,认为他们是不写论文的学者,也是一个没有创作的作家。高译身兼学者与作家二职,这是一项荣誉,也是一份责任,有志从事翻译工作的志士,皆应以此为矢志不移的目标。

本地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广告主打口号及文案的中译水平,通常比政府部门及法定机构的公文与通告要好得多。我猜想这多半是公营机构的批文主事者,中文一窍不通或水平过低,而无从判断翻译真伪,同时为了“做份好看的开支报告”而不断压低翻译报价只取最低价者,但求无过的中规中矩,使得翻译平铺直叙味同嚼蜡。

广告的最终目的是卖出产品,商家砸钱生产,不能让产品(包括影视)销售有什么闪失,广告社承担推广重责,市场部与创作组绞尽脑汁,摸索消费者心理,迫使广告与宣传的文案及翻译,传统上都追着去物色能手操刀,故能千锤百炼。

过去的案例多不胜数,上世纪70年代开始“先奔向小康”的港台,发达自由,推动媒体与广告翻译快意成长,培育了许多与文坛并驾齐驱的新闻界及广告界的才子才女;加上这些领域毫无意识形态的思想包袱,在商言商,开放多元的土壤迸发出无数经典中译,让商品、地名及影视,成为家喻户晓的品牌,佼佼者如可口可乐(香港已故广告界鬼才黄霑认为是蒋彝的高译)、百事可乐、宜家(Ikea,粤语发音取自《诗经·桃夭》“宜其家室”)、丽的呼声 (Rediffusion)、翡冷翠(意大利Firenze,中国译“佛罗伦斯”)、优胜美地(美国国家公园Yosemite National Park)、梦斗塔湖(美国威斯康辛州的Lake Mendota)、康城(法国Cannes,中国译“戛纳”)、基督城(新西兰Christchurch,中国译“克莱斯特彻奇市”)、水牛城(美国纽约州Buffalo City,中国译“布法罗市”),以及无数电影片名的翻译经典,包括乱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魂断蓝桥(Waterloo Bridge)、美丽有罪(American Beauty)、阿甘正传(Forrest Gump)、雌雄大盗(Bonnie and Clyde)、人鬼情未了(Ghost)等等数之不尽。

这些以中文或方言发音的高译,说明了音译及意译融合的成功转化,或再注入本土色彩,不仅成为“重写、创作”永垂不朽的翻译经典,也丰富了汉语语系与时代呼吸的语汇及内涵。今天,相信没有哪个“低译”敢胡乱篡改,把音译意译融合到化境的翻译,转译成只剩一堆不搭嘎的音符组合。

近代翻译家严复总结的译事三难“信达雅”,已成为翻译界公认的圭皋,是文学、公告、媒体、新闻、广告等各式翻译分高下的准则。

在有限的时间内尽量做到信、达,已是不易,能集大成融汇译事三难之“信达雅”,就必须具备化繁为简的文字与文化功力,以及要将翻译转化、升华的满腔热情与想象力。

充满形体艺术的汉字在世界语种之中独树一帜,若对地名、人名、物名等的翻译仅仅追求机械式的、完全音准的统一音译标准,反倒抹杀了中华文字独特的图像与音韵之美,丧失了中文“如诗如画”的独创性。

(作者从事媒体与翻译培训 cmw.zmy@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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