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桅:观察美国大选的十种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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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登宣布胜出,美国盟友迫不及待祝贺。尽管特朗普还在折腾,终结程序有待时日,但无法翻盘。美国大选结果应无悬念。不过,“魔鬼藏在细节里”。对大选暴露的问题才值得细究。

世人如此关注这场百年一遇的激烈美国大选,纷纷把自己摆进去,呈现出如下代表性心理:

一、赌徒心理

大选是美国的游戏,也是世人的嘉年华。无论压宝特朗普连任,还是笃信拜登当选,在好奇心和资本驱使下围绕赌赔率转,足足过了把赌博赢。

二、算卦心理

较赌徒高级一点的是智库预测,不只是预测谁当选,而且预测两党候选人及国会的票数,甚至预测美国发生内战的概率。算中显得高明,算不中是说你侥幸。美国学者加尔布雷思有句名言“人类永恒的愚蠢是将莫名其妙的担忧等同于智力超群。”这种算卦心理铸就了这类人的虚荣心,是最大的虚伪。

三、医生心理

“以一种聪明的方式应用盖伦的策略,就是预言最坏的结果……如果病人死了,医生的预言就得到了验证;如果病人康复了,医生就仿佛创造了奇迹。路易·N·马格纳(Lois N. Magner)《医药的历史》中这句话,揭示了不少学者心理:利用吃瓜群众的担忧,引人注目,会诊美国大选,显示自己高明。

四、吃瓜心理

不少人抱有看把戏心态,看热闹,唯恐美国大选不出问题。《华盛顿邮报》日前报道,特朗普过早宣布胜选及对选举舞弊的指控,令此次美国大选结果可能面临长期的法律争议,并引发全球范围内对美国政治前景的不安,各国普遍担忧美国人权与民主“榜样”作用的丧失……中国的媒体则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称美式民主已成为“双重标准”的范例,全世界都在看美国大选的笑话。

五、羡慕心理

“美国人用手投票,也用脚投票——抗议,而中国用嘴投票,用眼投票”。与吃瓜心理相反,其他人则羡慕美国民主,自己也模拟投票,虚拟为美国选民。

六、太监心理

皇帝不急太监急。美国大选结果焦灼时,不少人焦躁起来,急切希望大选结果提前公布,实现“自我实现的预言”。这也是wishful thinking——我们期待的好消息就多报道,生怕拜登输掉。其实,世界已经不确定回不到过去了,特朗普就是现实世界的一个部分,它是美国人民的选择,我们要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四年前他当选并非偶然,连任也不是不可能。

七、法官心理

与算卦、预测心理相反,一些评论家事后诸葛亮,对大选结果分析头头是道,甚至将自己当作美国大法官,裁定谁胜出,或者借美国大选对美国制度评头论足,似乎在感慨“要是我来参选或助选就好了”“、要是我来治理美国就好了”。

八、报复心理

特朗普折腾中国,巴不得他落选或美国陷入内斗,这就是他的报应。报复美国的阿Q精神在观选时表露无遗。自媒体热衷转发特朗普的笑话,与美国自由派媒体、欧洲媒体对特朗普的挖苦讽刺,形成共鸣。

九、期待心理

无论是热盼拜登上台心切,希冀美国制度纠偏,还是指望特朗普连任,再破坏美国制度和美国形象,给中国战略机遇期,都将中国国运与美国政局走向高度关联,于是“川建国”、“拜振华”的提法流行开来……

十、士大夫心理

指点美国大选,显示自己冷静、理性,颇有“美国浑浊,风景中国这边独好”心理,嘲笑美国两党“你方唱罢我登场”,指点美国江山易主,政治易帜。典型的分析是——中国是最大赢家!美国大选无论谁是下届总统,中国都是赢家,逻辑如下: 1:川普胜:中国知道如何与川普团队打交道,用太极思维以柔克刚并刚柔相济,美国继续拉大贫富差距,种族矛盾不断激化,美社会持续撕裂,最后中国完胜,虽然过程艰苦; 2:拜登胜:中美关系趋于缓和,中国更加专注国内经济发展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中国与美国双双发展,15年后中国最终水到渠成超越美国…… 总之,中国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大赢家!

以上十种心理不同程度在国人身上体现,也折射世人的观选心理。拜登并非如预期以明显优势轻易胜出,且特朗普势力仍然在死磕,为最终让拜登赦免做铺垫。可以说,预测拜登当选或提示特朗普也有可能连任,并无高下之分。过于关注结果,忽略过程,将自己摆进去,将中国国运与美国大选挂钩,将全球化和世界未来与特朗普下台否关联,都不可取。只能说,如果没有疫情,特朗普大概无悬念连任。美国爆发疫情,而且如此严重,让特朗普穷凶极恶甩锅中国、打压中国,并非出自美国国家利益,而是他个人政治前途。败选,特朗普及其家族回吃官司,现在的闹腾不只是不甘心,也为最终让拜登赦免之埋下伏笔。

种种心理都是以己度人,自以为是。比如,认为疫情是战争,死了那么多人的话,每个人要找特朗普算账,其实拜登打疫情牌并不见效,才赢得如此艰难。实际上美国人受《圣经》影响,认为人是有原罪的,所以上帝要惩罚有原罪的人就通过洪水、战争、瘟疫,疫情与政府没有必然的联系。梁鹤年先生在《西方文明的文化基因》一书中指出:要了解西方文明就得了解西方人对生命和生活的看法。归纳起来只有两条:生命的意识可从犹太和基督的教义去了解;生活的素质可从希腊和罗马的文明去了解。犹太之神的权威和基督之神的慈爱使西方人有了超越个人价值的生命意义。希腊的理性和罗马的秩序为西方人对个人生活和社会生活的苦与乐立下标准。真正的白人至上主义者还认为疫情减轻了社会福利的负担,死去的都是所谓的美国低端人口,所以这个跟中国人的看法是不一样的。我们是人和天对应,不是与神对应,人命关天。

超越上述心理,几点基本结论比大选结果更值得关注。首先,美国政治高度分裂,拜登需要半年到一年时间替特朗普擦屁股,短期重点是修复美国国内分裂和与盟友关系、国际形象,并无精力打压中国,也不能政策急转弯,而是依仗其团队和制度,先采取观望态度,再慢慢纠偏;其次,拜登年龄和身体都只能干一届,注定成为过渡人物,可能是最弱势的美国总统之一,通过自由国际秩序重拾美国领导权只能是旧瓶装新酒;第三,特朗普惯性(Trump Aftermath)仍然影响美国政治,对美国制度伤害难以短期弥合,有些方面甚至是永久性。因为程序限制,拜登可能维持对华关税半年到一年时间后才能取消、调整。一句话,美国回不到过去,中美关系回不到过去,因为世界回不到过去。

总之,无论拜登还是特朗普都醉心于“美国领导”,只不过前者希望通过振兴盟友体系重拾美国领导权,后者另起炉灶搞新体系排斥中国来领导。拜登的美国与中国软冲突,特朗普与中国是硬对抗,中美博弈更隐性,被拉长,中国仍需打持久战、巧迎战,从原来对付特朗普的以柔克刚到刚柔相济。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著有《被神话的美国》、《世界是通的》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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