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三百二十局之外

《奇门遁甲》剧照。下图为现实中奇门遁甲的演算用具。(互联网)
《奇门遁甲》剧照。下图为现实中奇门遁甲的演算用具。(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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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播信息,弘扬文化,电影有大功。然而,传播谬误,架空文化,电影亦有大过!由袁和平导演的2017年版《奇门遁甲》,很能说明这一点。

冠名暴走

本片号称“千奇百怪,奇乐无穷”,无非跟袁和平本身1982年导演的同名电影一样,只想借用古老的“奇门遁甲”之名,将武打、法术、各种随意杜撰的玄奇秘术、各式奇人怪物拼凑起来,再塞入一点所谓幽默妙趣,眩人耳目。

编剧的徐克大概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剧中时不时洒入了一丁点与真实奇门遁甲相关的细节,比如无端端掏出略似奇门遁甲演算用具(式盘)的组合旋转式道具,或者由配角临场信手乱算一下(实际上不可能这样),抛出一句“生门在某某方位”,或者提到作为起源的上古黄帝与蚩尤之战。剩下的,全与真正的奇门遁甲无关,纯为幻想暴走,还扯到一大票外星人身上去。观众若对原题材一无所知,至此只会获得一大把谬之千里的印象。

玩坏《西游记》之后

如影片开头所言,中国传统的奇门遁甲是趋吉避凶的术数体系。施术者不过是输入时、日等客观信息,依照繁复的特定程序演算,最终得以了解其时其日的整体格局,得知“生门”“死门”“伤门”等等在哪个位置,让自己能够按照最有利的时间方位行事,把凶险的时间、空间留给敌方,如此而已!其中不涉及摧山倒海的念力或者魔法,只是寻求掌握天地自然运行不息的大规律,不增不减,也没有诸葛亮转移东风的强而为之,纯粹是知其变,顺其势。(当然,它是否灵验或科学,有待认真研究。至少其核心概念颇有启发性。)

明清笔记小说时有这样的记载:有人修习了奇门遁甲或者近似的法门,被人追杀时,根据演算结果悄悄坐在有利的方位,便自然隐形(胜于戴上“魔戒”!);或者用筷子或板凳摆成简陋的迷宫,能使老鼠或小偷不明所以地走不出去。这些无疑是极具潜力的玄想,大可以推展出有趣而不失新奇的情节。比如日本漫画系列《铳梦Last Order》中出现“八断死门阵”这种神妙的战斗方式,虽无“奇门遁甲”之名,实质上已是巧妙发挥了这套术数的内在思路。(想不到竟被日本人借去了!)

反观眼下拥抱中国雄厚资金的制片人,偏偏缺乏就地往下开掘的眼光和深度,硬是觉得源于传统的原始素材不够看,不但要大力倚重电脑特效,更要向好莱坞和日本动漫胡乱借法,以拉拉杂杂的借尸还魂充当新时代的本土化。《奇》的菜鸟捕快初遇妖怪,到街上狂追大怪鱼,以及术士施法即时抹除目击者的记忆,骨子里全是《星际战警》(Men in Black)三部曲。学《捉妖记》把好莱坞的“外星人”换成中国古人较能理解的“妖怪”,随意搞怪,竟就自以为不露痕迹?真不知道又是谁的馊点子。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秘术和所谓武功,依旧陷入多少年来《X战警》、漫威超级英雄大杂烩(再加上日本影视的忍术神话)的窠臼。甚至关键角色“小圆圈”,都还在1982年“E.T.”的影子里打转,转不出来。

如果拍黄飞鸿打义和团,佛山无影脚突然没劲了,赶紧穿梭时空装上激光机械拳脚,当魔鬼终结者上场扫射,各位会觉得是前所未有的“创意”吗?还是令人欲哭无泪的不伦不类?日本人天马行空般把《西游记》弄得不伦不类之后,由华人接手多年还不够,往下仍得看大家疯狂蹂躏其他的传统材料,做科学怪人式的“创新”改造,老吴只怕迟早会被呕吐物哽死。

价廉物不美

更有甚者,《奇》处处是十元一打的高人与怪咖,外加廉价的哭与笑,廉价的花样。演员们肉身上阵,总有点像是电脑特效片段之间的过渡连接而已。现在的人看35年前旧版的《奇门遁甲》(以及一气相通的《天师撞邪》《鬼马天师》等等),会觉得可笑;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新版《奇门遁甲》绝对不用等那么久。

根据奇门遁甲的理论,世间所有可能的时空格局有4320种之多。可怜即将迈入2020年代的华语奇幻动作大片,在4320局之中,尚未找到它大破大立、冲出乌烟瘴气的“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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