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无可逃

《正念的奇迹》电影画面。(互联网)
《正念的奇迹》电影画面。(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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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影评

现代人太过习惯用各种方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既不敢也不愿好好地面对自己,一直避免在更深的层面上自我诊断,进而努力自我提升及改造。

终其一生害怕“超脱”,已是太过普遍的悲剧。

畏“我”潜逃

说静坐冥想极有益于修身养性,大体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大力反对。然而,多少年来,每当与30多年的老友DN谈及此事,他总会举手投降,说:“我也尝试过呀。但每次都会觉得万念纷纭,静不下来,只好放弃。”

老吴一听这话,总会想规劝一下:“为何放弃呢?何不设法对治?万念纷纭,静不下来,不正意味着自己内在的问题相当严重,所以才会引发强大的阻力吗?如果无法收拾杂念面对纯粹无伪的‘我’,不是更应该加倍用功吗?”

DN的心态很典型。现代人太过习惯用各种方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既不敢也不愿好好地面对自己,一直避免在更深的层面上自我诊断,进而努力自我提升及改造。终其一生害怕“超脱”,已是太过普遍的悲剧。

出家人恐惧症

现代人过度的自我娱乐,当然也是注意力的主要消散方式之一。

诡异的是,现在的电影爱把出家修行者的形象妖魔化。自进入新千禧年以来,名为The Monk或The Nun的西洋电影已推出至少四部,连老吴都看过三部,评过两部。2011年《修道士》(一译《天人极限》)讲修士在魔鬼的诱惑之下极度堕落,杀戒、淫戒、乱伦罪无一不犯;2014年的《修女》(一译《修辱》)讲宗教人士压抑人性,残忍地互相欺凌迫害;2005年的西班牙恐怖片《修女》干脆祭出阴沉沉的修女恶灵来追杀年轻妇女;到今年的《鬼修女》,依然是这种调调,只是变得更凶恶更难缠。(徐克的《倩女幽魂II: 人间道》当中蜈蚣精化身为国师“普度慈航”,口念佛咒迷惑人心的形象也很有代表性,但这部片子年代较远,可存而不论。)

扭曲了,就可不必面对,不必让它提醒及挑战自己。上述一系列“出家人恐惧症”的体现,或许可视为“出家恐惧症”的一种折射,也即是“超脱恐惧症”的另一副面貌。既有如此的掩耳盗铃,像Walk With Me(《正念的奇迹》;一译《与正念同行》)这样的纪录片未必足以拨乱返正,但它至少有如荒漠中的一股清泉,对濒临渴死的迷乱心灵恐怕是救得一个算一个。

天虽高 地虽阔

《正》由Max Pugh(麦克斯·普)和Marc J. Francis(马克·法兰西斯)执导,由曾经饰演超级英雄“奇异博士”(Doctor Strange)的Benedict Cumberbatch(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不时诵读一行禅师的著作作为仅有的旁述。

闻名遐迩的越南籍灵修导师一行禅师,以及他创建于法国的梅村禅修中心之诸位弟子,即是本片拍摄的对象。《正》不屑于高声说教,只是如实地记录梅村僧众的日常生活片段,他们与一般人的互动,以及出国巡游与探亲的实况,一段接一段随缘缀合。在凝然而直接示现的平淡之中,一行禅师强调“确切活在当下”的生活理念渗透而出,宣导内容与影片呈现手法相互叠合,对“禅”接触不多的朋友们藉此应可加深认识。观众朋友们如果心比较硬,别有想法而暗生抗拒,或者出于平时看通俗电影的习性,期待有多一点的故事性或所谓“娱乐价值”,则十之八九会觉得沉闷,容易错过一些富有建设性的契机。

说有建设性,是因为即使与佛无缘的观众朋友们,于本片中仍可玩味众人出家喜泣的心情,一行禅师处理儿童提问时运用巧善方便的教化智慧,还有偶然再遇故人的奇妙缘分。导演甚至无惧于框起出家人很不“脱俗”、非常人性的一面,并且从侧面轻描淡写地观照宗教之间的排斥、和谐包容,乃至于赫然揭露的互渗与跨界。在现今矛盾尖锐的世界,这些都是我们有必要睁大眼睛看一看的机锋闪现。

无惧,因为生命的真实完全应该获得停停当当的正视。我们哪里还需要什么“鬼修女”?老吴将近十年前写给自己的十四字箴言都已有够惊悚:“天虽高,地虽阔,逃避自我,无处可躲!”

(《正念的奇迹》将于10月放映两场,详情请见: https://theprojector.sg/filmsandev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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