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陪你发疯

威廉达夫在传记电影《永恒之门》饰演梵高。(剧照)
威廉达夫在传记电影《永恒之门》饰演梵高。(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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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影评

假如一个人已经“成功”了,而且是取得了傲视古今的成就,但生前不为人所认可,反而是被所有人贬为废柴,连自己也觉得自己精神失常了,到了举刀自残的地步——这样的“成功”对于个人还有什么意义吗?这样的“成功”又有多少人可以作为当事人去承受它呢?

是的,我说的是艺术大师梵高(1853-1890),也就是Julian Schnabel(朱利安·施纳贝尔)执导的传记电影《永恒之门》(At Eternity's Gate)的主人公。

百年平反

数十年来,呈现梵高生平的电影也不算少了,比如两年前就有一部极具特色的《至爱梵高》(Loving Vincent)。长久以来,我们惯于把梵高刻画为悲剧人物,寄以无限唏嘘,眼前的《永》也不例外。在此之上,它还能带给观众什么样的新意呢?

《永》的推陈出新,在于注入了新材料和新角度。近年来有人提出新的说法,认为梵高最后并非自杀,而是死于恶少的枪击。这一点在《至爱梵高》中已经略有所及,《永》则更进一步,给予了新说法多一点的肯定,算是迟来的平反。到了2016年才被人发现、梵高画在账簿里的数十幅珍贵速写,也纳入了影片内容,勾勒大师之人际关系和绘画过程的叙述由此增添色调鲜明的一笔。

此外,《永》不同之处,是把重点放在以下两个方面:

梵高与另一位艺术大师——高更之间激烈的同好关系。

梵高最后一段岁月之中绝不浪漫的凡人面貌与诸多苦难。

零距离的晕眩

举例而言,至今应该还没有第二部电影像《永》这样,若无其事地拍梵高和高更一面谈论绘画,一面在野外并肩小便。(是的,即使是大师,也跟我们一样,人有三急。)《永》讲梵高发了疯似地到处捕捉美景,可是电影的画面本身十有八九并不“美”,并且也没着力引领我们体验画家眼中绝对的美。我们看梵高的画,一般上不会想到当时绘画环境的不舒适以及恶劣天气;《永》偏偏就有花时间强调呼啸不绝的恐怖风声。片中的梵高经常是脏兮兮的,表情痛苦的,临死前甚至可说是貌似古代欧洲油画中的受难耶稣。

导演甚至用上各种各样视觉上和听觉上的手段,让我们深入浸濡梵高迷乱疯狂的主观感受。这当中包括摇摆不定的镜头,人物迂回飘忽的行走,过于强劲的钢琴声,以及诡异的对话重复。莫名其妙的语言切换,在客观上也打破了片中叙述世界的正常感。这一切已经足以让老吴觉得非常晕眩,更何况影片还强迫我们注视梵高如何在社会上格格不入,一直受到周遭市民和艺术界的排斥。《永》丢给我们的,几乎尽是层层叠叠的痛苦。

饰演高更的Oscar Isaac(奥斯卡伊萨克)固然纯是一派睥睨世俗的天才气质,但他始终让人感觉遥远而漠然,一直都只是在用一张嘴巴喋喋不休地谈艺术。他整个人完全是个理念,而并非血肉之躯。至于饰演梵高的Willem Dafoe(威廉达夫),脸上深刻的线条对于演绎“怪咖”受难者,本来也正是天生绝好的本钱——我们看他过去演《生死时速2》(Speed 2)的炸弹案主谋和《蜘蛛侠》(Spider-Man)的绿魔,自可体会。据说他因为《永》而被提名今年奥斯卡金像奖的最佳主角奖,但至少老吴就看不出片中的演出有什么特别值得获此殊荣。

总之,《永》绝不是让观众可以轻松当个局外人,舒舒服服远观的电影。我们无法只站在“永恒之门”的门槛外窥探已经踏进去变成“永恒”的东西。本片要求我们披戴梵高的肉身,亲历他的感受。再崇高的伟大,把它硬硬贴在眼球上零距离凝视,真的只会看到既无从美化也不想美化的尘垢和凹凸。说实在的,老吴本周只想看戏,不想陪他一起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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