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非华语,三段“西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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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语片《十四颗苹果》、维吾尔语片《第一次的离别》、藏语片《皮绳上的魂》,一出是生活流的现实主义,一出是诗意现实主义,一出是魔幻现实主义。都现实,又或都有非现实──用三种眼光来看中国的西部边陲。

《十四颗苹果》是纪录片

作为纪录片,且全由长镜头组成的《十》片,彻底现实吗?未必。在台湾发展的缅甸华裔导演赵德胤听说他那已回缅甸的前合作伙伴王兴洪依相士吩咐,去农村庙宇出家14天,便带了摄像机去跟拍。14天的影像要剪成一小时多的纪录片,如何选材?赵导的手法可谓“三无”──无旁白、无访谈、无配乐,且按事件时间顺序组织内容;但其实这原本不设前提的纪录,却有了意外发现。

说到出家,浮现在大家脑际的自然是充满宗教灵气的静坐、诵经、清修。岂料赵导拍到的,入世得很。如果说每一个纪实的长镜头就只能反映一个现象,可一个会动的长镜头,或两个镜头的组合,就可激发观众的积极诠释、判断,不必用旁白硬塞特定观点。

如片中王洪兴剃度后,捧着大钵走在庙前的小径化缘,夹道顶礼的虔诚村民毫不吝惜地献出吃的、用的,甚至现金。下一个镜头,王在寺里静坐,庄严而安祥,镜头慢慢转到一边,其他僧侣正兴致勃勃地点算化缘到的钞票,还计议着去买彩票。

之后又一个长镜头,跟拍五名村姑在村外打了水顶在头上,烈日下步行近两公里送到庙里;下一个镜头和尚冲凉,毫不吝惜大瓢大瓢地泼洒这些“辛苦水”。这些长镜头让观众领会真正的农村氛围之余,隐约点出“人心不古”。

《第一次的离别》师承伊朗

被视为师承伊朗新浪潮儿童电影的《第》片,原来是导演王丽娜回到新疆故乡,先选了小演员,花了一年拍他们的生活纪录片,走进他们的生活后,再顺着他们现实中的个性和家庭状况,构思戏剧情节。男孩艾萨是小当家,母亲有病,有时还会走失,他帮着看家、打理庄园;女孩凯丽天真烂漫,因为穿着红裙在田野里起舞,被路过的导演发掘,她的死穴是课业成绩,华文尤其糟糕。

现实成了剧本的初始设定。片名说是“第一次”,其实影片虚构青梅竹马的艾萨、凯丽经历不止一次别离。生病的母亲被安排住进城里的疗养院;凯丽原就读华文是单科的维吾尔小学,她的华文成绩差,为了她的前途,父母计议送她到城里的纯华校;两个孩子饲养的小羊也走丢了。令我们悠然神往的胡杨林和沙漠,见证了迫使孩子长大的一次次离别。

“隐约”又来了。这些戏剧转折,让我们即便沉浸在新疆小镇、原野,也能感受到大环境的介入。片子通过中国电检,可被当成主旋律电影(人民获得良好照顾,有疗养院;学好华文,开启人生),但也被某些“好事”观众诠释为对强势文化“入侵”纯朴的新疆社群的喟叹。如片中凯丽上华文课,老师谈论王维的作品“诗中有画”,凯丽神色木然地跟着朗诵《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诗中意境对她来说是外星世界);下一场戏却是她在棉花田里谛听劳作的父亲哼唱以新疆的云雀、月光为意象的情歌,她闭上双眼,沉醉了,血浓于水的民族乡愁。

《皮绳上的魂》刻意混淆

说隐约,《皮》片的隐约却不似反映现实。影片踏足青藏高原壮丽的山林和大漠,讲的似是几拨人马的故事,却在片末交汇成一拨人──背负着原罪,死而复生的猎人须把圣物天珠护送到莲花生大师掌纹地;一位作家苦苦追踪猎人,不知所为何事;一对兄弟也要找猎人寻仇;还有想抢天珠的匪帮。听起来像是商业片,可导演张杨把影片处理成冥想式的节奏,极简的对白与动作场面,以及浓郁的神秘、形而上色彩的叙事组织。

原来,在这个架空的电影时空里,这些人物在不同时期,或不同空间的相互偶遇、偏执、反思与放下的历程,环环相扣的因果,是宿命,是轮回,更隐约指涉藏人对时间的独特感知——时间不是向前流动的,而是可以被刻意混淆的。到了片尾,我们才知道,看似一个叙事空间,其实有三个,有虚有实,然后在最后一幕让虚实交融。送还天珠的“天命”或许只是手段、幌子;咱们观众要陪着主人翁走完救赎、洗涤心灵的旅程。

以上三部影片都是本届华语电影节的参展影片。详情请参阅:http://scff.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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