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生

(法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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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食族

“我对蝉说:他日再见,要等来年;蝉对我说:他日重逢,要等来生。”——题记

自诞生起,我的世界便是无尽的黑夜。

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一片静谧,我谨慎地抬起手去碰了碰存在于我鼻梁与脸颊之上的事物,还好,双眼依然在那里,只是无可避免地成为了摆设。

莫名的,我却不觉得有丝毫怯意,连一点点对这环境的陌生感都没有,就如同婴孩待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安心。我蜷缩起身子,让身躯紧贴着那柔软的“地面”,屏息凝神。过了许久,我听见了从胸口里传出的,十分有规律的“砰砰”声。

那一刻,我知道我是活着的。

黑暗之中,时间于我而言不再有概念一说。它的存在只能通过身体上的变化而得到微弱的体现。一开始,只是觉得我所在的空间变得有些拥挤,四肢的活动范围被压迫着,得不到伸展。先前还能保持蜷缩的姿势得以妥协,慢慢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于是我开始反抗,双手拨开头顶上方的软层,双腿不断踢蹬,直到它们能够抻直,得到舒展。

我懊恼地发现即使奋起抵抗,依然没有迎来外面的世界。黑暗外依然空无一物,唯一不同,是头顶上方出现的一束微光。

那是温暖柔和的淡黄色,是我短暂生命以来除黑夜以外的第二种色彩,第一次,我的眼睛派上真正的用处。这束突如其来的光与身处的黑暗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我不敢抬眼直视它,却又莫名的想要靠近。我小心翼翼地蜷缩在它旁边,低声问道:“光,我何时能从这里出去?”

光回答:“还有17年。”

“17年?那是多久?”我在心里默默疑惑,却没问出口。

很快我便将这个十分朦胧的数字置之脑后,因为身体越来越大,黑夜再难以容纳我。我像第一次那般不断从许多层的黑暗中挣脱,眼见着那束原本微弱的光线越来越亮,可不知为何,它始终不曾照亮身处的空间。

直到某一天,后背传来了异样。我伸手摸去,却碰到了两片轻薄透明的东西。它们生长的很快,没过多久便长过了身躯,耷拉在脚边。它们的表皮上还长出了许多纹路,那些纹路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地变成了坚硬分明的根,足够撑起身后的薄片。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根深深的长在后背里,很快我便能依靠自己的意识使它们挥动起来。这并不使我害怕,相反的,我感到无比兴奋。

我问光:“这些是什么东西?”

光回答:“那是你的翅膀。”

我笑了起来,第一次对自己是什么生物有了一点模糊的认知。于是我又问道:“既然我已经有了翅膀,那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光却没有回答。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有眨眼的瞬间。我在这黑夜之中活得迷迷糊糊,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存在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光问道:“你真的想出去吗?”

我几乎要跳起来,用毕生最大的声音喊道:“当然想!”

光又说:“你在这里活了17年,如果你从这里出去,只能活七天。即使如此,你也愿意吗?”

我愣了愣,但还是坚定地回道:“我愿意。”

光不再说话,取而代之的,是我头顶上传来的“咔啦咔啦”声。

那囚禁了我17年的黑夜,终于裂开了。

随着巨大的一声响,黑暗在我身体两侧崩裂脱落。迎面而来的首先是令人睁不开眼的光亮,比那与我相伴17年的光芒不知大了多少倍。接着便是一阵柔和的暖意轻飘飘的洒在我身上,我沐浴在其中,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枝绿叶。我意识到自己正攀附在一棵树上,我惊喜的想要开口大喊,发出的却只有尖锐绵长的声音。

“知了……知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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