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路

(法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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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墓碑前,蹲下轻抚一边说:“日本投降了,我们胜利了。你们安息吧,我走啦!”

1.

月黑风高,寒气逼人,狗吠得凶。草丛里飞起一块小石子,噗的一声落在屋顶上。屋里随后亮起灯光。草丛里闪出一个人影,倏地来到后门前,督督督轻敲三下。

狗追过去,龇牙咧嘴,如临大敌。“黑仔,停!”屋里的人大声吆喝。吠声戛然而止。

“森伯,是我,李建!”外面那个说。

门咿呀开了。

那人闪入屋内,劈头就问:“药拿到了?”

森伯点点头,关上门一边说:“昨天傍晚我才给稻草人戴上帽子,你怎来得这么快?”

“我们没回去,待在山上等消息。看到稻草人戴帽就立刻下山,摸黑赶来,救人要紧哪!”

森伯从神台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他:“拿着,花了七八天,走遍东甲和金马士才找到六粒。张山发病已经十几天,拿回去还得走三天,你们得急行军,走夜路才行!”

“不,我们走捷径,打山桥穿过去,一天就到。”

“走山桥?不行,敌人守得严,不能冒险!”

“那里雾气弥漫,悄悄穿过去没问题,我们来的时候就走那条路。”

“没问题是你说的。”森伯加重语气。“侥幸的事不会常有,铤而走险,凶多吉少,犯不着啊!”

“救命药不赶快拿回去,张山也凶多吉少啊!”

森伯沉下脸,点点头,“前天上头传来消息,说联军大反攻,东京天天挨炸弹,日本鬼子已经顶不住,投降是迟早的事。战争即将结束,胜利就在眼前,可是张山病成这样,唉……”他摇摇头说不下去。

“森伯啊,说来你可能不信。”李建换了语气。“当时我们的父母坚决反对我们来这里。张山和王河的父亲还说这是一条不归路,走出去就回不来。唉,我们可伤透父母的心哪!”

“你们怎么又来了?”

“不瞒你,森伯,我们三个是半夜偷跑出来的。”

森伯沉下脸,缄默着。

李建继续说:“正因为这样,我得赶快把药拿回去,让张山快快好起来,和我们一起迎接胜利,一起回去新加坡,一个不能少!”

“王河呢?来了吗?”森伯突然问。

“来了,还有吴小宝和林大炜,他们在外面放哨。”

“好吧,”森伯终于点头。“机警点,山桥情况好才过,不好就撤回。不要勉强,知道吗?”

“放心,不会有事的!”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来,”森伯进入厨房,指着灶上的铁锅,“咸鱼炒饭,吃饱再走!”

“多谢森伯!”李建提起铁锅。

森伯拉开后门。李建一溜烟消失在黑夜里。

2.

森伯年近70,老伴逝世多年,两个女儿已经出嫁,独个儿住在这里。他是药农,房屋周围种着各种药草。药草常年开花常年香,这里因而取名香草园。

香草园位于东甲郊区,离市镇十几公里。东边群山嵯峨,中间那座高入云霄的就是金山。森伯除种药草外还上山采药,对那一带的山形地势和花草树木了如指掌。

森伯关心时事,天天看报。日本侵略中国他义愤填膺,对筹款救国和宣传抗日不遗余力。日军侵略马来亚,他的家成为抗日游击队地下联络站。

这支游击队叫“金山抗日游击队第二分队”,营地扎在白石山,兵员来自四面八方,开始时70多人,后来增到120多人。

李建、张山和王河来自新加坡。念中学时他们是学生领袖,毕业后参与抗日救国筹赈工作。马来半岛沦陷前夕,他们毅然离家和一批志同道合的爱国青年越过新柔长堤,投奔金山游击队。来到东甲联络站,组织安排他们三个在森伯家暂时住下,两个星期派他们加入游击队民运组,负责采购粮食物资工作。

白石山为金山西部支脉,游击队营地设在西边山腰,山脚下有片松林因而取名松边营。松边营和香草园隔着狗熊山和臭豆山。狗熊山山顶轮廓像狗熊,山上常有狗熊出没,因而取名狗熊山。臭豆山因山上长着许多臭豆树而得名。臭豆营养丰富,很耐饱,可与面包果比美。臭豆山地势险要,游击队在山脚下搭寮子,设厨房,作为中途休息站。

香草园东边山窝里有百来户人家,村民都是客家人,因而人称客家庄。那里盛产稻米玉蜀黍和花生,是游击队的粮食来源地。当时采购组没人会说客家话,沟通有困难,摆乌龙、闹笑话在所难免。说来可巧,李建、张山、王河三个也是客家人,客家人称同乡为“自己人”。“自己人”谈起话来格外亲切,村民对他们三个的印象特别好。隔膜消除,民运队和村民建立起良好的关系。

他们三个表现特出,六个月后被调去交通情报组,李建出任组长。

松边营离客家庄120公里。山路难行,出去一趟得走三天。狗熊山北边缓坡有道隘口和白石山缓坡相连,游击队称那道隘口为山桥。山桥长200多米,宽20来米,两边悬崖深不可测。山桥后有片丛林,穿过丛林走峡谷一天可到松边营。有这道捷径,游击队神出鬼没,鬼子兵屡吃败仗。后来那道捷径被发现,鬼子兵便驻扎在那里,封锁山桥,企图把游击队困于穷山恶水之中。

这下可苦了民运队。一番勘察后,他们改道往东绕过狗熊山,经臭豆山,沿白石山山脚往西前往松边营。狗熊山脚曲里拐弯不好走,这么一来,运粮食物资回营得走三四天。

森伯的家是地下联络站,工作关系,李建、张山和王河常去找他。时间都在半夜,以暗号联络,如在稻草人头上戴帽子,在老松树下摆放枯树枝,朝屋顶抛石块等。游击队食不果腹,每次接触森伯都备些饭菜让他们填饱肚子才离开。多年相处莫逆于心,森伯已经把他们当亲人。

两个星期前,张山突然发病,李建和王河送他回营歇息。医务人员诊断他患上疟疾。金鸡纳霜为治疟疾特效药,可是队里没有,队长下令民运队和交通员分头去找。

抗战期间物资药品极度匮乏,哪里去找金鸡纳霜?民运队找了七八天一无所获。森伯不放弃,冒着危险穿街走巷,挨户暗访,走了五六个村子,终于找到六粒。皇天不负有心人,张山得救了;胜利在望,他们很快就可回家了。

3.

李建告辞后回到老松树下,王河和另两个随后也来了。

这几天他们都以野果充饥,嗅到饭香垂涎欲滴。饥肠辘辘,大快朵颐。吃完后把锅放在树头下便匆匆上路。

夜里行军习以为常,早上八点多钟来到狗熊山。山脚下云雾弥漫,寒气逼人。上了缓坡,踏上山桥,眼观六路,蹑足潜踪,山桥安然度过。穿过前面这片丛林进入峡谷就安全了。然而,刚踏进丛林,枪响了,几支枪连发,子弹如蜂群般飞来。

走在前头的林大炜反应神速趴在地上。吴小宝和李建闪到同一株树头后。走在后头的王河身边没有树,迟疑间,一颗子弹钻进大腿,一失神打个趔趄倒在地上。

林大炜向对方开火,吴小宝把王河拖到树头后。

“怎么样?伤在哪里?”李建问。

王河说:“腿上,有点麻,不严重,帮我拿693。”

693药片是枪伤药,每人身上都有两粒。李建从他背包里拿一粒塞进他口里,把水壶给他,拿另一粒研碎,拉开他裤筒,用棉花抹掉血迹,撒在伤口,扎上纱布。

林大炜匍匐过来指着说:“敌人躲在那边,这样吧,你和老吴背老王回去,我掩护。”

“不,我掩护。”李建把小纸包递给他。“药你拿去,我们的枪换一下,刺刀子弹都给我。你们往右边走,趁现在雾大,快!”

李建是组长,林大炜只好服从。他拿的是半自动来福,可连发16颗子弹,上次突击日军时剿来的。

林大炜收起小纸包,把枪、刺刀和子弹递给他。吴小宝背起王河拔步就跑。林大炜拿过李建的枪跟在后面。

李建举枪朝树丛那边连发射击,子弹打完换另一梭,直到吴小宝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才停止。

前头枪声又响起,子弹咻咻咻朝他飞来。位置已经暴露,李建闪身移去另一棵树头后。一颗子弹倏地打左边臂膀擦过,血从袖里渗出来,他挂彩了。皮肉之伤,他没理会。左边有敌人,正要还击,然而十几个,子弹没那么多,不划算。他放下枪,从腰间取下手榴弹。敌人渐渐逼近,他拔出撞针,待敌人进入射程时便甩过去。轰然炸开,他转身拔腿就跑,跑了十几步绊了一跤,打个趔趄,惊叫一声掉下悬崖。悬崖深不见底,回音在雾里荡漾。

4.

悬崖下古树参天,枝丫上藤蔓如网。山风飕飕,蝉声唧唧。落叶堆忽然窸窣有声,霍地冒出一个人。树上嬉戏的松鼠惊慌而逃,午睡的猴子咔咔地叫。

这人就是李建。枪还挎在肩上,行军袋还在背上,帽子不见了。他揉揉眼睛,看看周围,看看头顶。他摸摸脑袋,后脑有点痛。看看手,指上染血迹。手臂有点麻,举起一看,袖子染满血。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他苦苦思索,仔细回顾,恍然有所领悟。胳膊流血是今早在山桥和敌人交火时被子弹擦伤;甩出手榴弹后逃跑时被树根绊倒掉下悬崖,后脑流血是撞到树杈。悬崖千丈,摔下粉身碎骨,是头顶那片藤蔓和地上这堆厚厚的落叶救了他。大难不死他感到庆幸。

左臂伤口隐隐作痛,稍微使劲就渗出血来。他用棉花抹净血迹,拿颗693研碎撒在伤口上,用纱布扎好。看到693就想到王河。他们回到营里了吗?他心焦如焚,要回去看他。可是悬崖太高爬不上去。环顾左右,前面森林深处有一丝亮光。他起身整整衣衫,朝那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前面豁然开朗。走出树林一看,是片茅草坪。草坪宽敞,茅花翻浪,敞开衣襟,浑身舒畅。转身回望,缓坡后有三座山。那三座山他熟悉不过,偏左的是狗熊山,偏右那座山脊白晃晃是白石山,中间那座较矮的是臭豆山。看到那三座山,回营之路已有眉目:越过缓坡,穿过峡谷,沿狗熊山脚往东走可达臭豆山。峡谷崎岖,狗熊山脚曲里拐弯,坑洼又多,走到臭豆山起码五六天。干粮所剩无几,不过狗熊山野兽多,野果多,有枪在手就不会饿死。这么一想他宽下心来。

太阳西斜,黄昏就到。他回到树林,打算在那里过夜。卸下背包正要坐下,骇然发现地上有爪印,树根上有爪痕。看个仔细,是狗熊爪子的印迹。印迹模糊,是十几天前的事,狗熊不可能回来。野兽最怕营火,晚上烧个火堆,就是老虎也躲得老远。这么一想他决定在这棵大树下过夜。

枯枝俯拾即是。他捡了一大堆,准备烧到天亮。

天全黑,营火熊熊。吃点干粮,喝几口水,枕着树头闭目养神,然而一闭上眼,张山和王河的身影倏地钻入脑际。心里发急,归心似箭,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干着急也没用。摒除杂念,回到现实。火苗减弱,火光转暗,拿些枯枝投进火堆。火苗蹿高,凉风习习,他有点累,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就睡着。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肚子有点饿,拿出干粮默默吃着。霍然发现前方山脚有几株树叶子绿得发亮。那是面包果树。面包果美味可口,是游击队最爱吃的野果。精神为之一振,收起干粮,挎上背包大踏步朝山脚走去。

走着走着,晓风拂面,他嗅到面包果香味。树上叶子在摇晃,定睛一看,树上有猴子。哈,早餐有着落了,他加快脚步。

来到相距大约50米处他停下脚步,从肩上拿下枪,推子弹上膛,瞄着一只大黄猴扣扳机射击。啊!枪没响,怎么回事?他吃了一惊。拉开枪栓查看,撞针卡住了。怎会这样?昨天和鬼子交火不是好好的吗?退出子弹,试扣扳机,嗒的一声,嘿,好了。推子弹上膛,再次瞄准,扣扳机,没响,又卡住了。拉出弹盒,查个仔细,骇然发现枪托上有碰撞的痕迹。这说明掉下悬崖时撞到什么东西,震动过激,枪栓走位,撞针所以卡住。没工具没法修也不会修,怎么办?心有点慌,站在那里发愣。面包果香气扑鼻,他举眼看看周围,森林边沿、山脚下都有面包果树。面包果也不错,前几天待在山上等消息时就以面包果填饱肚子。他定下心来,移步到一棵树下,正要卸下背包,霍地听见流水声。举目搜索,右边有道小河。前去看,河水清澈见底。他卸下背包,蹲下掬水洗脸,洗过脸洗伤口,洗掉袖子上的血迹。在河边草地坐下来,拿出棉花纱布正要包扎伤口,霍地看见河下游有只乌溜溜的什么东西沿河边朝他走来。仔细一看,哎呀,是狗熊,他吓了一跳。原来刚才洗伤口和袖子时血迹掺入水里,狗熊在河边喝水时嗅到血腥味,食欲大起,要拿他当早餐。

李建站起身,把刺刀安在枪管上。

狗熊纵步朝他奔来,他攥着枪刺准备搏斗。狗熊来到他跟前张牙舞爪猛扑过来,他朝它胸部猛刺过去。狗熊挥掌一扫,他倒在地上。狗熊张开血盆大口要卡他喉咙,他翻身避开。狗熊再次扑来,他横枪挡住。狗熊咬他的枪,他攥住不放。挣扎间,碰的一声,枪走火。狗熊大吃一惊,弃枪调头就逃。他举枪瞄准补上一枪,碰,哈,中!狗熊倒在地上,滚着,吼叫着。他趋前对准熊头再补一枪,然而撞针又卡住。他抡起枪刺朝它喉头使劲刺去。狗熊嗷嗷叫着,口里喷出血来;拔刀往它胸部再刺,狗熊浑身抽搐,不一会儿就一动不动。

李建放下枪,坐在一边喘大气。狗熊又凶又猛,幸好枪突然走火,不然可要葬身熊腹。

歇了一会儿,心气稍定。他取下刺刀着手剥熊皮。熊腰肉滑嫩,腿肉爽口。刺刀锋利无比,剥皮切肉犹如破竹。一顿饭工夫,腿肉腰肉割下十多块,掂掂重量,大约30斤。他把肉切成一片片,捡柴起篝火,撑支吊杆,采些钩藤把肉片吊在火上烤。烈焰腾腾,一根烟工夫,肉片渗油滋滋作响。

热气蒸腾,他浑身是汗。河水潺潺,带着凉意,他扒光衣服跳进河里洗个痛快。洗过澡,顺便把衣服洗净,晾在火堆边烤。左臂隐隐作痛,他坐下来用棉花把伤口抹干,把另一粒693研碎撒在伤口上,用纱布扎好。火势减弱,肉还没熟,他捡些枯枝投进火堆。火苗炽热,烤肉溢出香气。看了嘴馋,割一小块吹凉放进口里。很香,很脆,熟了。拿两块当午餐,其余的留在吊杆上用慢火烘,烘成肉干。肉干耐鲜耐留,十几天也不会臭。

他坐在树下吃得津津有味。吃饱了,衣服也干了。穿上衣服,肉也干透了。熄灭火堆,拿下肉干,冷却后用叶子包好装进背包,装不完,找根藤穿成串挂在枪管上。抬头看看太阳,时候尚早,他到河边把水壶灌满,挎上背包扛着枪大踏步朝缓坡走去。

5.

翻山越岭,昼行夜宿。斗转星移,日出日落。李建走了五六天终于来到臭豆山中途站。寮里没人,也许都在外头。灶房里有满畚箕臭豆。蒂口仍新,大概是昨天采的。这几天都吃肉干,看到臭豆就口馋。卸下背包,剥掉豆壳,生起灶火,把肉干切成小块,和臭豆放进锅里炒。臭豆炒肉干香喷喷,食欲大振。明早要赶路,吃饱后倒头便睡。寮里有蚊帐,铺板很舒服,一躺下就鼾声如雷。

隔天拂晓被猿猴吵醒。早餐依旧吃臭豆炒肉干。吃不完带走。

林海无垠,走了两天,来到白石山西边山脚下。松林里有间茅屋,那是登记站,士兵们回营得先去那里报到。

他加快脚步,来到登记站前,喊道:“报告,口令!”周围静悄悄,没有回应。“报告,口令!”他提高声量。还是静悄悄。心里纳罕,进去看,里面没人。怎么回事?犹豫了一下,绕过登记站,拾级上缓坡朝营房走去。走了20几分钟,前面有哨所,前去喊道:“口令”。依旧静悄悄,没有回应。前去看,里头没人。没人放哨,怎么会这样?心里犯嘀咕,绕过哨所继续往前走。来到柵门前,柵门没关,也没警卫员。越过柵门朝营房走去。两边空地上种的花生玉米番薯等作物全都收割,残枝败叶一片狼藉。进入营房,里头同样静悄悄。“王河,张山!”他边找边喊。没回应。进入宿舍,铺板空荡荡。到哪儿去了?他驻足愣着。脑门一亮:难道日本鬼子投降了?同志们都下山去了?王河呢?他没事吧?还有张山,他的病也好了,和大伙儿一起下山去了?园里的东西都收割了,铺盖也卷走了,一定是鬼子投降了。我们胜利了,好,好极了!去找他们,我们三个一起来得一起回去,张山和王河的父亲说我们走的是不归路,不,我们胜利了,就要回家了,一个也能少……

想到这里他喜不自胜。转身正要离开,骇然发现寮房后茅草岗上有两座土堆。他大惊失色,快步走过去。土堆前竖着两个墓碑,上面刻着张山和王河的名字。他脑里轰的一声,顷刻间天旋地转,打个趔趄跪在地上。鸦雀无声,万籁俱静,好久好久才哇的一声嚎啕痛哭。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他捶胸顿足,声嘶力竭,痛不欲生。

茅花萧瑟,西风残照。打仗必有牺牲,人死不能复生,他收住哭声,抹干眼泪。

转身离开,永诀了,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

穿过营房经过灶房,霍地发现桌上有一包东西,进去拆开,里面是花生,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捡起一看,写的是:

李建同志,希望你能看到这张字条。王河张山两位同志牺牲了,遗体葬在茅草岗。我们都很悲痛。不过足以慰藉的是,葬礼后隔天就传来日本投降的消息。鬼子终于投降,我们终于胜利,张山、王河以及千百同志的鲜血没有白流;

战争结束,任务完成,等你两天不见回来,我们先走了。见字后去香草园,我们在那里等你。

队长字。X月X日。

他把字条收进衣袋,把那包花生塞进背包,步出灶房回去茅草岗。

来到墓碑前,蹲下轻抚一边说:“张山,王河,日本投降了,我们胜利了。你们安息吧,我走啦!”

他话语平和心里却激动,紧握墓碑像紧握他们俩的手。良久,他站起身,立正敬礼,向后转,默默离开。

经过营房,走出柵门,绕过哨所,进入森林。

夕阳残照,森林静悄悄,他默默走着。走下缓坡,来到松林。松涛萧萧,暮色徐徐下降,他疾步走着,转瞬间就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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