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们追述
不长
不短的伤疤
当年深刻的口罩印
如今与皱纹混淆
我也猛然拉开小学
书包牙缝
探头探脑摸索着
十七年前的温度
懵懂被危难感染时
孩子们伫立
罕见地集体沉默
似是敬畏未知
或哀吊牺牲者的仪式
幼小心灵哔哩哔哩亮起
紧紧含住舌底跳动的
未知数
2. 江城
照片定格空城
发育时去过
贫血的记性仅剩
粗壮大桥与
不知为何要挤上
挤下的黄鹤楼
早市在混乱
朝阳在嚷嚷
第一口
鸭脖子依旧
微微冒犯如今
已然事故的喉结
照片里陌生的空城
盛得下我
微颤回忆与
一千多万人呐喊么
3. 李医生
据说文明
就是一笔一画
划亮
那些谁都看到
却不敢明言的暗角
或许作为眼科医生
看得更细
刻得更深
舆论的折射
使他被训诫为烈士
使他多死一次
从造谣到吹哨
提醒朋友的
几条微信
成了永存的遗书
没人愿当英雄的年代里
想做一个人
也是奢望
4. 封城锁国
一本
接一本
盖满病毒的护照
在翻开一刹那
就过期了
人从未封锁过地方
而是一本
正经地
用坚固的辞令
拴住其他人
限制他人游走
如限制
自己的恐惧
别无选择的选择
他们会说
像选举
5. 口罩
在祸不单行的空气里
人类逐渐生长出新器官
单薄柔软实用可买卖
没必要时还可卸下
随身携带
不分血统信仰国界阶级
默默过滤暴力
与民主共产的沉淀物
它成为政治喇叭
却让人多有难言之隐
熙攘的世界被消音
呐喊模糊成摩擦
或许世界真将在一声
抽泣中结束但在此之前
它会将人类的身份
同化得眉目清晰
使其看透彼此
叵测深邃的眼睛
6. 客工与数据
酷热的午后读不进
《黑皮肤、白面具》
只见高楼耸立
不见起伏背脊
许是资本的腕力
将一群人
悄悄拧干
干完最重的活后消失
或挤压在一处暗格
眼不见为净
独在异乡为异客
异类的异
别习惯性错写成疫
他们或应心存感激
甚至庆幸
起码现在终于成为
可被看见的
数据
7. 自己的房间
并非伍尔芙式的坚持
仅是封闭式的堕落
与房间
独处久了
它的细胞
暗中放大
似乎属于自己身体
某个在幽暗中二次发育的部位
或逐渐缩小的
器皿
肌肤开始与之粘连
无数个笨重的白昼里
被放大的窗
对着街角
目不转睛
张开嘴巴
一语不发
8. Zoom
太安全的社交
距离令人好奇
对方下身
到底穿了什么
瘟疫下
视频通讯裹着一层
薄薄的联想
屏幕上
虚假背景图
与断裂的微笑
相得益彰
延滞且时而
卡
顿的嗓音
赋谎言以
应有的犹豫
原来一切尴尬
都可被无限放大
也可缩减为
X
9. SafeEntry
日常仪式化后
日子被碾成
二维空间
扫一下我走了
正如我扫一下来
我扫一下登记
带走了几片蔬菜
目的地仍然重要
但来去本身成为事件
值得精准记录
且获得守门神认可
所谓新常态不过是复习
先前的行踪
在生活的旋转门中进进
出出
我们往往
需要一种病
来接种另一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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