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曦娜:迷宫·将军与卡斯特罗

卡斯特罗(左)与马奎斯。(互联网)
卡斯特罗(左)与马奎斯。(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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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眼

对于以《百年孤寂》传世的马奎斯而言,卡斯特罗和古巴革命所代表的意义应该不是我们一般人所能理解的吧。

古巴左翼革命家及政治强人卡斯特罗离世后,有关他的评论铺天盖地,而且两极化。推翻巴蒂斯塔政权后,卡斯特罗以强悍姿态对抗美国超过半世纪,包括1961年美国对古巴发动的猪仔湾入侵行动。在某些人心目中,卡斯特罗简直就是一个神,甚或比其亲密战友切·格瓦拉更具英雄色彩。可在另一些人眼里,掌权几十年的卡斯特罗却是个如恶魔般的独裁者。

听说卡斯特罗去世,不知为何,我首先想起的是卡斯特罗与海明威合影的一张历史性图片,那照片许多人也许也都见过,在镜头下,海明威的白胡子与卡斯特罗的黑胡子在阳光下相映成趣。

照片拍摄于1960年哈瓦那举行的钓鱼比赛上,革命胜利后的卡斯特罗与切·格瓦拉一起参加了比赛,卡斯特罗不但得奖,还从海明威手中接过奖杯。当时卡斯特罗已是古巴领导人,也许为了对海明威表示尊重,那场钓鱼比赛用了海明威的名字命名。

卡斯特罗与海明威在1960年哈瓦那举行的钓鱼比赛上合影。(互联网)

海明威在1939年至1960年间定居古巴。亲身经历过巴蒂斯塔腐败独裁政权,也经历了卡斯特罗领导的古巴革命及古巴共产党的统治。他的不少作品也是在古巴创作,其中以《老人与海》最为人熟知。

《老人与海》描绘了一个古巴老渔人的坚韧与毅力,老人独自在哈瓦那远海湾流中一条小船捕鱼,84天过去了,一条鱼也没逮住。搏斗了两天两夜后老人终于捕获了一条巨大的马林鱼,可又面对了鲨鱼的集体抢食,老渔人对抗鲨鱼筋疲力竭,但仍然坚持将鱼骸拖上岸,最后上岸时,整条鱼只剩巨幅骸骨。

其实卡斯特罗与海明威说不上是朋友,那场钓鱼比赛之后,也没听说两人有进一步的交往。事实是,海明威不久之后就离开古巴,次年在美国爱达荷州家中自杀身亡。反倒是拉丁美洲魔幻写实主义大师马奎斯(也译马尔克斯)与卡斯特罗数十年交情牢不可破。

记者出身的马奎斯,于1959年古巴革命成功后,前往哈瓦那采访率领游击队推翻巴蒂斯塔政权的卡斯特罗,两人一见如故,更因惺惺相惜建立起革命同志般的情谊。

由于马奎斯多年来与卡斯特罗过从甚密,既连作家如苏珊·桑塔格也看不顺眼,且曾经公开谴责马奎斯。可马奎斯从来没放弃过与卡斯特罗的交情。我常想,对于以《百年孤寂》传世的马奎斯而言,卡斯特罗和古巴革命所代表的意义应该不是我们一般人所能理解的吧。

马奎斯在198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又写过两本备受瞩目的小说,除了大家更熟悉的《爱在瘟疫蔓延时》,就是以拉丁美洲解放者西蒙·玻利瓦尔为蓝本的《迷宫中的将军》。

19世纪初,玻利瓦尔因倾注毕生精力对抗西班牙的殖民统治,而有南美的“乔治·华盛顿”美誉,并使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玻利维亚、巴拿马和秘鲁取得独立,为历史写下新页。玻利瓦尔终生致力于中南美洲的团结统一,曾一度兼任哥伦比亚、秘鲁及玻利维亚三国的总统,然而,各地之间因政治理念不同而歧见横生,为了力挽狂澜,玻利瓦尔曾采取独裁手段,却徒然惹上骂名,仍改变不了分裂的命运。可怜玻利瓦尔晚年发觉时不我予,目睹了自己奋斗一生的事业终究分崩离析、失败以终。

马奎斯在《迷宫中的将军》描绘了西蒙·玻利瓦尔在其生命的最后岁月,带着侍从及随从军队沿着马格达莱纳河旅游的一次行程。小说家透过将军在旅程中对往事的追忆,描绘了英雄的理想与破灭,光荣、权力、孤独与死亡。

半世纪缔造历史神话的卡斯特罗,他在大去之前已卸下政权多年。垂暮之年,卡斯特罗在古巴共产党机关报《格拉玛报》(Granma) 发表专栏,今年初,美国总统奥巴马到古巴访问后,卡斯特罗在专栏写下语惊四座的几句话:“我们不需要来自帝国的礼物”。他还写道,“听美国总统的讲话会让人得心脏病。”这番话经过通讯社报道,在网上流传甚广。看来,卡斯特罗到死都不愿意与美国和解。可政治触角敏锐如卡斯特罗,不会不知道,世界潮流变化万千,全球共产主义已面临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局面,古巴政体是否也到了需要改革的时候?

在世界政局亦如迷宫的当下,想起《迷宫中的将军》里有一幕写了洪达市政府为迎接将军举行了一场豪华舞会,舞会的序曲是令将军重温旧梦的华尔兹,马奎斯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将军无奈的心情:“……他差不多跳了三个小时,每奏一支舞曲便换一个舞伴,大概是为了用他的缕缕怀旧的情丝重新回忆昔日光辉的岁月。那些梦幻般的年代已属遥远的过去,当时,在所有人都跳得精疲力尽时,他一个人却在空旷的大厅里和最后一个舞伴一直跳到黎明……而如今,他己感到体力不支,在舞曲间歇中,他不得不嗅闻用香水泡过的手帕来恢复体力……”

我又想起《老人与海》被辗转引用的一句名言:“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这句话用在意志如钢铁的卡斯特罗身上,是不是也很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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