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余:书页隐藏的故事

《旅之绘本》在旅程中融入梵高画中的吊桥,秀拉画里的消闲或戏水人群。
《旅之绘本》在旅程中融入梵高画中的吊桥,秀拉画里的消闲或戏水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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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势丹里贴着安野光雅作品展海报,就在商场展览厅举行,京都行意外的收获。

上一次到京都的书店惠文社,想找的就是安野光雅的《旅之绘本》。这书,1980年代末我就有了,不知怎样,又后来丢了。画家陆续出了续集,我也买了其中一本,却还是想找第一册,因为它真的很好读,可惜在惠文社没找到。这些年一直关注着画家的绘本出版,读他谈绘画旅行的书,这次巧遇,有机会看到原作,而且在展厅小买部找到了《旅之绘本》。

正好日本推理小说《古书堂事件手帖》第四话里有个情节,提到《旅之绘本》,借它来介绍。妹妹因为母亲给姐姐留了一本书,自己却没有而赌气,好久没和家人联系,10年后终于回到家里的二手书店,质问母亲,母亲说,她给她们姐妹各留了一本不同的书,姐姐说当时妹妹哭着说不要,把书丢在地上,书现在还在姐姐书桌上。妹妹说她不记得有这事,飞跑上楼把书拿下来,对着母亲和姐姐举起绿色封面的书,上面描绘着欧洲某处的乡村风景。

“她把书摆在矮桌上翻阅,母亲和姐姐也凑近了看。从天空俯瞰的村落风光一点一点逐渐变化,延续下去,是一本没有文字,只有图画的书。”姐姐说:“这书讲的是主角骑马旅行,可以看到他所到之处人们的生活,例如运动会或上市场买东西。”

喜欢这绘本,因为读者像是跟着骑马的旅者走入乡野或小镇,邂逅一个个忙着不同事情的村民镇民,完成一次纸上旅行。

《古书堂事件手帖》的姐姐又补充:“它还借用了名画的场景喔。”我只知道后来买的第六册,旅程在丹麦,画家把安徒生童话里的人物和情景安排出现在乡镇生活中,第一册读过好几次,没注意到有名画场景,仔细再读,也参考别人的阅读经验,才挖出书页中隐藏的故事。其中一页,旅者来到小村落,有池塘小屋,远处小桥,原来是梵高《曳起桥和打伞女士》的吊桥;桥附近滂溪草地上坐几个人,是法国画家秀拉(Georges-Pierre Seurat)名画《大碗岛的星期日下午》里的那群人,溪里有人戏水,是秀拉另一幅画《阿尼埃尔的浴场》画面的局部。

在其他场景里,有库尔贝(Gustave Courbet)的《筛谷的女人》在劳作,德加(Edgar Degas)画中的洗衣妇也在忙着。来到小市镇,有吹魔笛带走小孩的《魔笛手》,有《皇帝的新衣》光着身子在大街上游行的皇帝。离开热闹市镇,郊外有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树林里一头狼正盯着小红帽,田里三妇人在拾穗,是米勒《拾穗》的画中人。

安野光雅一次受访时说,在《旅之绘本》中画了“拾穗者”,儿童读者看到这一页时,并不知道这幅画出自哪里,但脑海里却有了一个印象,以后接触到米勒画作时,他或许能搜寻出这记忆。画家不因为读者年纪小,局限了他们可以接触的内容。人文知识文化沉淀是经年累月的积累,似曾相识的联想正是学习中的最大乐趣,看到“拾穗者”时,我也想起不久前读的《池上日记》,里头蒋勋谈看到在土地中拿锄头弯身耕作的人而想起米勒的画时说,“美或许是更长久的记忆”。

在作品展那里看到安野光雅的《绘本平家物语》,画中的刀剑战马火光,正好补充了我参观寂光院的视觉经验。在京都郊外大原的寂光院,庭院安详宁静,却隐藏着一段古时为争夺皇权而灭门的血腥历史。

像《旅之绘本》中的旅者,旅途中走着看着,看到自然景物,看到历史建筑,看到古老传统,看到文化累积,看到艺术珍宝,看到人情世故,可是要看得明白,要得到更多感触惊叹,却又不是凭空能得到的,有些东西或许需要有似曾相识的记忆才会看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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