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米: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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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古提这本《回家》好看的地方在于,他是以小看大,透过个人体验,切切实实地,有血有肉地,去讲述巴勒斯坦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流亡的命运把诗人一家拆散了又重组回去,但每一次重组回去都会少了这个人那个人。相隔30年后回到自己出生和长大的地方,诗人发现,他和家乡的关系,其实只是一种和时光的关系。家乡已经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段时光,回不去了,他只能够在回忆中收复他失去了的故土,他只能够远远看着过去的自己,一再重复他已经了然于心的一切一切。但就是因为这一切一切,因为这些实实在在的细节,整本书才有了呼吸。

作为一个流亡诗人,巴尔古提对流亡的体认,并非抽象的控诉,而是具体地描述。描述自己已经被训练到对不属于自己的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无动于衷;描述自己无法不带感情地放弃在不同阳台上栽种的盆栽和细心照顾过的室内植物;描述命运伸出粗暴的手把他的日历撕成碎片,以致有许多节日对他而言都失去了意义;描述自己无数次地,在电话号码、饭店地址、车牌、书页或是机场飞机班次的荧幕上看见67这个数字,因为正是在1967年6月5日那天,一场战事把他和家乡分隔开来,一分就是30年。

回到拉姆安拉,诗人从自己生命的窗口望出去,也有悲凉的回忆,也有欢愉的往事,而我特别珍惜后者。譬如,伊伯拉罕叔叔经常数落掉入陷阱的鸟儿愚蠢,但诗人却认为,我们谁也无法像鸟儿那样准确地判断果实是不是熟了,它们其实也没有那么笨。又譬如小时候,诗人和玩伴一起去偷纳兹米老太太果园里的杏仁,他们的快乐就在于不让她发现他们,但要是她发现了,那就更快乐了,不过最最快乐的,还是她逮到他们其中一个,并用拐杖好好修理那个家伙一顿。如今纳兹米老太太的果园已经变成了墓园。要找回那种纯然的喜悦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即使诗人已经走在多年以来念念不忘的梦土上,他对家乡的神往仍然继续延续下去。(传自曼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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