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向京:荷兰小画里的俗世

荷兰画家扬·斯丁鬼祟偷窥《浴室里的女人》脱了一半的橘丝袜,露出的一截白大腿尚留丝袜印痕。(黄向京摄)
荷兰画家扬·斯丁鬼祟偷窥《浴室里的女人》脱了一半的橘丝袜,露出的一截白大腿尚留丝袜印痕。(黄向京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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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画虽小,看个半天,不只现实生活场面熟悉,七情六欲也是赤裸裸的。

伦勃朗这位光影大师当然很伟大,专属展厅尤其大幅名作《夜巡》前人头攒动,不少访客手持不同语文版本的图卡认真学习。在荷兰国立博物馆,除了17世纪荷兰绘画黄金时代大卡的巅峰之作,更被荷兰小画里的日常俗世深深吸引,无论风景、风俗或静物画都画得真好,异常亲切贴近。

这些小画里没有一本正经的上层贵族肖像,也没有宗教画的劝世题材,更多描绘市井小民的日常人生。尺寸不大的风俗画是荷兰在1609年尼德兰革命后,建立欧洲历史上第一个富强先进的共和国,由资产者与市民阶层大量订购的(摆脱了贵族与教会的订件),用来装饰厅堂居所,美化生活,造成荷兰绘画空前繁荣。

美术史用“荷兰小画派”形容之,很传神,小画虽小,看个半天,不只现实生活场面熟悉,七情六欲也是赤裸裸的。这时候的荷兰画家的画笔好像突然被释放了,没什么不可以入画,微观日常的细节,投入享受俗世的愉悦。

在加布里尔·梅蒂绥的画里,屋里的女人吃早餐也喂猫吃,是啤酒与面包,旁边有只被宰割的鸡。曾与啤酒屋为邻的画家也画下了《老饮者》坐在酒桶前微醺的神态,也捕捉到了出外打猎的男人与狗回来了,向等待的女人展示新猎物的刹那。黑死病1603年席卷阿姆斯特丹,十分一的市民死亡,梅蒂绥画了母亲抱着一脸病容的小孩有如圣母与受难耶稣,令人触动。

面包店、肉铺等商店登堂入画。扬·斯丁画过面包店师傅开心地将烘烤好的面包拿出来卖,孩子随后,太太看店。他笔下的聚会场面无不快活欢腾,我们听得到《欢乐家庭》的噪音,画面上人物尽情嬉笑。画家的幽默感与趣味表现在《喝醉了的夫妇》酩酊大醉,钱被小偷盗了也浑然不觉!《舞蹈课》的儿童教一只小猫跳舞,小猫尖叫,狗也狂叫,小女孩吹奏乐器,老汉在窗口斥责孩子。画家也如躺卧的狗儿鬼祟偷窥《浴室里的女人》脱了一半的橘丝袜,露出的一截白大腿尚留丝袜印痕。之前,女人的大腿往往覆盖裙底下。

画里的荷兰女人梳妆打扮、弹琴唱歌、读书写信或做点家务活。弗朗斯·凡·米里斯《写信者》细腻画出富裕女子专注写信,小狗蜷伏在旁观望,信使耐心等候的场景。亨德里克·马腾松·索尔格画过弹琴唱歌的男士与女士的凝视,偶尔,男女调情坦荡荡,安德烈·德·云达禾夫通过两个孩童偷窥公园里的赤裸男人抓住肤色如瓷的女人的一只乳房。

荷兰母亲表现亲情的方法可以是帮孩子抓蚤子,彼得·德·霍赫的画透露出这样的信息。女性的日常动作好比《倒牛奶的女仆》,在约翰内斯·维米尔笔下,女仆因窗外柔和的光的投射下凝固为雕像,将日常世俗神圣化了。我真没想到这幅真迹尺寸那么小,围看的人那么多。维米尔画面简洁诗意,《德尔夫特风景》只画了亲戚的红砖房子与几个劳作的妇女,画面安适自得,一看再看。

荷兰画家都是大吃货,静物画生活气息逼人。阿姆斯特丹港口的船只从世界各地引进各种富有异国情调的贸易品。戴维茨·德赫姆《橘子万岁》歌颂了一度被禁进口的瓷器上的橘子,犹如贡品般闪闪发光,与生蚝、橄榄枝、威尼斯玻璃杯等谱成一曲生之恋。

可能挂在壁炉上头的阿德里安·凡·乌德勒支的《飨宴》尺寸较大,实在太丰饶了:中国青花瓷上的大龙虾、几只螃蟹与虾、打开了的馅饼、大块肉、散置的桃子、橘子、葡萄、削了皮的柠檬等,就连桌下的猴子也垂涎于红樱桃的美味。鹦鹉、小提琴、金盘、大器皿、白毛狗等无不透露出17世纪荷兰富贵家庭才办得起这一席。克莱兹《火鸡馅饼》也出现了克拉克青花瓷、生蚝、面包、柠檬片、贝壳螺器皿、锡瓶等,在特殊日子才会有的豪华用餐。

静物画的俗世仿佛就是人生在世的一切。弗洛里斯·范戴克静物画里出现了好几块不同口味的大乳酪,与我们在购物道上乳酪店看到的一样。乳酪与水果、面包摆在昂贵的绸缎上,金属盘从桌边伸出快要跌出,水果刚切开,还很新鲜,剥开果皮散落桌上,仿佛一伸手就触摸得到!世俗人世所有的美好滋味都藏在荷兰的小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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