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再藩:早安!大家可以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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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9日,马来西亚迎来久候的第14届全国大选。一大早,我便回到旧居所在的选区投票。

旧居是父亲生前拥有的唯一产业。上世纪马囯独立后不久,政府在新柔海峡北岸的宽柔中学右侧建了一座发电厂,当时住在沿岸亚答“海屋”的居民,都遭迫迁到郊区的恩姑慕仙新村。本来租房的父母,也幸运地获分配一间排屋平房,成本3000多马币,分期10年摊还。50多年前入住时,那个“政府屋”新村还没有电供,我有几年的小学功课,是在煤油灯下完成的。

因为政府“给了”房子,我父亲成了当年以帆船为标志的联盟政府的铁票。1969年,大选过后发生了血腥的513种族暴动,父亲杯弓蛇影,日以继夜坐立不安,从此更加深信,要有太平日子过,联盟的帆船绝对不能沉默。1976年大学毕业后,我注册为选民。有一届大选,民主行动党的林吉祥到村里的民众会堂开群众大会,我兴奋地去听他骂政府,村民激动鼓掌,非常痛快。回家却遭父亲骂了一整夜。更后来的大选,父亲更老了,我们父子一起走去民众会堂投票,我一路游说他把选票投给“火箭”,回家一问,他临阵胆怯,还是投给了巫统。这回,母亲和我都骂他。

从联盟的帆船变成国阵的天秤,一晃就是60年家国。马来人的巫统、华人的马华公会和印度人的国大党还是牢牢抱在一起。只是,经历了上两届大选,华印两党的分量,早已被臃肿傲慢的巫统吊悬在失衡的天秤尾端,摇摇欲坠。

本届投票站,一如既往设在隔村的宗教学校,这里马来选民居多。每五年我就回来这所宗教学校投一次票,宛若定时回到某座老庙上香。把国州选票往票箱里塞时,脑海泛起这选区老树盘根的候选人沙里尔的笑脸。我从30多年前画政治漫画开始,就认识这位曾经脱离巫统,制造新山补选又战胜马哈廸大军压阵的长胜将军。后来搞文化活动,也常与这位头发愈发斑白的巫统元老有所交流互动,华人都喜欢他开朗亲善的性格。投票站外马来选民众多,一排排都平静列队,耐心等候。想想沙里尔在上届反风狂刮的情况下都狂胜对手万多票,我投票后在咖啡店里还摇头对老朋友说,看马来选民如此平静投票,希盟要攻陷柔佛,不太可能。

黄昏后开票,国阵爆冷落败的战况先从东马响起。晚上9点多,社交媒体传来沙里尔以两万多票败北的消息,我猛然从沙发上坐起,惊呼:“马来海啸来了!”

一夜变天的非正式消息,从午夜轰炸到凌晨,但官方的统计却比龟速还慢。到了早上接近5点,选委会主席终于宣布,希望联盟获得国席过半。电视里,他最后疲惫地看了一眼记者群,说了一句:“早安!现在大家可以睡觉了!”

我熄灯,想窗外天也快亮了。天亮后将是家国另一番气象。突然,非常想念逝世多年的父亲,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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