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港搭机到贵州,再转三小时车到千户苗寨,沿途大雾,不,简直是巨雾,能见度不足一米,路窄弯道,我不断提醒司机:“小心! 小心!”初时司机尚赔笑脸,其后,脸黑了,不瞅不睬,或是觉得我在侮辱他的丰富经验。
唯有识相沉默。瞄向窗外,偶尔雾淡,隐隐约约窥见山容,峰岭不高,但起伏有致,似在跟我的眼睛玩捉迷藏。赏雾宜在山间,城市的雾过于阴森,使人觉得危机四伏,仿佛又一波金融风暴即将爆发,或会有恐怖袭击之类。山间的雾却有灵气,忍不住想象仙呀妖仙神呀鬼呀的存在,而就算是妖和鬼都是可歌可颂的传奇,只可亲,不可怕。
千户苗寨在贵州东南的雷州镇西江镇,西江源头在云南,而贵州,而广西,延绵2000多公里,车内我忽然想起胡兰成于战前有《郊原赋诗》的句子,“古道斜阳老妇耕,山城年少正点兵,西江不比潇湘水,援瑟偏多杀伐声”,兵气接王气也接书卷书,他出入其间,开展了多变而多议的一生。或许生命历程跟江河相近,弯曲多变始是丰富精彩,问题只在于你受得了受不了,能够熬到最后一站,回望前尘,便有许多故事可说可忆,这才是真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