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履惠：父亲与帮佣

在台湾，要申请帮佣当家庭帮手或看护，有一定的条件。母亲中风后半身不遂，本符合条件，但父亲一直很排斥请帮佣。他不相信外人，何况母亲还有半边身体功能还好，儿女们好说歹说都软化不了他顽固的思维。母亲二度中风，后遗症更严重了。父亲向现实屈服，由着二姐去接洽申请帮佣。没想到不久，他居然开怀又感性地说，好像多了一个女儿。

第一个帮佣做了几年后，停工回国，后继者进来就没障碍了。这个印度尼西亚女孩比起第一个菲律宾女孩更让父亲满意。母亲撒手后，老迈但生活能自理的父亲本在申请帮佣的条件之外。为了留下她，硬朗的父亲居然在走向熟稔的医生时，借来醉汉的踉跄，模仿若不禁风的残烛，还学着失智者的茫然，对医生的问话听而不闻、不答，完全一反常态。医生洞悉他的心意，微笑写下他的“现况”。二姐转述父亲的演技时，我跟着她大笑，心里却黯然：我还错过了多少父母亲的生活点滴？我想父亲是明智的，知道好的帮佣可遇不可求。她果然在父亲人生的最后六七年，把父亲照顾得无微不至。她从不在陪父亲去散步时带手机，而是全心伴在一旁，和他说着话，就像一对亲密的祖孙。父亲后来住院，她随赴医院照料，护士交代下来的，她做得一如医护人员的专业。父亲皮肤出现病症，快速复原的情况也令医生赞叹。

父亲在去年初远赴天国，这女孩不认为会有比蔡家待她更好的人家了，在父亲的告别式和七七过后，回印尼经营小生意营生了。感激有她，出现在父母亲的生命夕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