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杜在《明周》介绍他珍藏的《王叔晖画西厢记》，无意中替我解开一个谜团。16年前越剧名伶戚雅仙逝世，上海中国唱片公司发行纪念特辑，我买到的是盒式录音带，戚派名剧如《玉堂春》、《梁祝》和《白蛇传》固然收辑选段，意外的是有一首先前没有听过的《新婚姻曲》，居然一洗经典哭腔“颓风”，兴高采烈歌颂久遭压逼的第二性获得婚姻保障，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控诉背道而驰。那是1980年版本，之后又找到1951年原始录音，开头大合唱简直是样板戏：“红太阳，当空照，五星旗帜迎风飘。敲锣打鼓连天响，秧歌莲湘齐欢笑”，主角尚未亮相，姐姐妹妹齐心合力为她搞气氛。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大唱特唱“父母之命不足道，媒灼之言已取消”，真令人纳闷。
读了杜杜文章恍然大悟：“王叔晖画《西厢记》画了两次。先在1953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新婚姻法公布之后，王叔晖为了配合鼓励婚姻自主，恋爱自由的思想，便花了一年的时间用工笔重彩画成《西厢记》连环画16幅……”原来如此！坐镇合作越剧团的开戏师爷头脑灵活与时俱进，当然抓紧新鲜热辣的主旋律，为驻团台柱打造一出贴地的话题作，冲出牢笼的喜讯由曾经饰演无数封建制度牺牲品的艺人散播，仿佛一次过平反了所有青楼名妓陌巷怨女的冤屈，没有再合适的了。
历史一温习，令人忽然怀疑50年代初中国成立婚姻法，是不是也间接催生了我们现在熟悉的越剧《西厢记》？翻查资料，没有确实交代，只记载1953年周恩来为了庆祝中朝签约，钦点华东越剧实验剧团根据宋之的先一年为王文娟徐玉兰写的本子排演，作为招待外宾的文娱节目，元祖版袁雪芬配搭范瑞娟傅全香，两年后赴欧洲演出，郑重其事修订，卡士才落实成传世的袁雪芬徐玉兰吕瑞英。最耐人寻味的，是1943年花旦王袁雪芬初次踏入普救寺，竟然反串张君瑞，相国千金和俏丫环则分别由小生张桂莲和陆锦花扮演，我马上想起网络有一折《焚稿》，虎背熊腰的赵志刚饰奄奄一息的林黛玉，金牌宝哥哥钱惠丽饰紫鹃——天上掉下个这么重磅的林妹妹，难怪一启幕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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