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狮城的那一天早晨,我和友人赖在各自的单人床上闲聊,偌大的窗户传来生活的声浪,淹没不了我们在回忆中旅行的兴致。在回忆中旅行,其实也是时间旅行,而且可以来去自如,这一秒钟明明还在柏林,下一秒钟嗖的一声就到了华盛顿。是友人先提到她在美国公干期间,专程坐火车到华盛顿去看樱花,我才想起生命中的第一棵樱花树,也是唯一一棵,到目前为止。
1996年的春天,在布达佩斯的玛格丽特岛上,远远瞥见一树晃眼白花,在周围绿树的衬托下尤其突出,我像被施咒了似的笔直地走到树下,突然下起一阵花雨,花瓣白雪一样纷纷扬扬,纷乱之中似乎有一种我无法掌握的秩序,随即回神过来——啊,这就是樱花吗……这是布达佩斯的春天带给我的惊喜,让我暂时忘了布达佩斯的警察带给我的惊吓,先一天才在街上被警察阻拦盘问,他扒走了我夹在护照中的英镑,我很心痛,也很心惊,更加心服,他的障眼法好犀利呀。
然后我又想起林樱,美国华裔建筑师,以及她的越战纪念碑。当年林樱为了这个纪念碑的设计,特地从纽约到华盛顿走一趟。当她走在草地上的时候,突然有股强烈冲动,想要把大地切开,再让大地复原,但留下了伤痕。于是她就真的这样做了,利用黑色大理石砌出一个低于地平线的V字,刻在黑色大理石墙上的是所有捐躯者的姓名,低调但又简洁有力,让她的设计在1421件参选作品中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