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米：微尘里

十几年前初读《拔一根头发，在幻想的森林中漫步》，印象最深刻的，是“想想别人在做什么”这个小实验：当你独处，想想就在这个时候，你的家人和朋友们都在做些什么，同时也设想一下他们所处的空间，他们彼此之间距离多远，然后逐步扩大视野，再将每位亲友周围的人包括在想象里。接着想想其他人在哪里做些什么？谁在工作？谁在哭泣？谁在流浪？谁在睡觉？谁快乐到尖叫？谁无聊得要死？以全球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有多少人在弹钢琴？在躲警察？在搭飞机？在擦屁股？在打呵欠？在剪指甲？在擤鼻涕？就是现在，有多少人在尝试自杀？又有多少人在问相同的问题？

十几年后重温此书，让我动容的是题为《在阳光下观察灰尘》这篇，这是我从小就有的体验。一束光线穿过空隙透进幽暗的房间，也许是宁静的晨曦，也许是短暂的余晖，也许是斜射的午后阳光，光束中有无以计数的微粒悬浮着，旋转着，仿若一个微型宇宙，这么近，那么远，每每让我看得着迷，那是人世最平凡也最美丽的奇迹之一。长大后，当我读到天文学家卡尔萨根（Carl Sagan）那段著名的文字，心里非常震动。这就是诗，对我而言，这是一首美丽的诗。航行者1号（Voyager 1），美国宇航局研制的无人太空探测器，1990年2月14日情人节那天，曾于距离地球40亿英里之处回望地球一眼，萨根看到照片不禁感慨，我们所有一切不过是悬浮阳光中的一粒微尘而已。让我试试看把这首美丽的诗译成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