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接济穷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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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splash/NeONBR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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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心肠的朋友不远千里施赠口罩,感激之余张爱玲不请自来,她的《我看苏青》有这么一段话:“我对姑姑说:‘姑姑虽然经过的事很多,这一类的经验却是没有的,没做过穷学生,穷亲戚?”姑姑说:“你什么时候做过穷亲戚的?”我说:“我最记得有一次,那时我刚离开父亲家不久,舅母说,等她翻箱子的时候她要把表姐们的旧衣服找点出来给我穿。我连忙说:‘不,不,真的,舅母不要!’立刻红了脸,眼泪滚下来了,我不由得要想:从几时起,轮到我被周济了呢?”别误会,想起这段完全不是出于自卑,所谓风水轮流转,好环境时锦上添花,瘟疫蔓延雪中送炭,再应份也没有了,一个人不怕穷,只要穷得问心无愧——然而一时之间尚未适应被接济,有点手足无措。


上世纪中,离乡别井的东南亚华人曾经疯狂寄物资去中国接济亲戚,我们家女佣乐此不疲,寄得最多的是油,也寄衣裤鞋袜。她在牛车水和姐妹合租一个单位,休假时回去落脚,带我去过一两次。休假主要节目就是“寄东西回唐山”,油以斤作计算单位,盛载在方形银色铁罐,重量在幼童负担能力以外,简直望而生畏。当时没有速递公司,她们也不光顾邮局,信任的是一种叫“水客”的中介人,因为不是正式挂牌营业,充满神秘感。许多年后读《色,戒》,“珍珠港事变后香港陷落,麦先生的生意停顿了,佳芝也跑起单帮来,贴补家用”,素未谋面的星洲水客忽然对焦。


张爱玲早期散文我一直以为自己篇篇熟读,譬如《我看苏青》,那个“叨在同性”的编辑音容跃然纸上,以致后来听她为芳华剧团写的越剧,几乎看得见唱词底下藏着的柴米油盐。当然是一场误会,选择性的阅读,除了眼睛单挑趣味投缘的段落存在记忆库,个人经历也局限吸收能力,没有亲身体验过的,生花妙笔写得再好往往也视若无睹。法国家居隔离快满四周,总统上电视宣布延期,有种山雨欲来之势,脑海闪出“新孤岛时期”几个字。那种坐困愁城的感觉,原来《我看苏青》有非常入微的描写,以前不察觉,这天下午翻开书一跳就跳出来:“一天又一天,清晨躺在床上,听见隔壁房里嗤嗤嗤拉窗帘的声音,后门口,不知哪一家的男佣人在同我们阿妈说话,只听见嗡嗡的高声,不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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