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惠雯:故事和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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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朋友给我讲了个关于她朋友的故事,讲完叮嘱我说,如果我要写成小说,一定不能让她那位“当事人”朋友看到,否则会刺伤他。后来,我从这故事里选取了一些东西,更准确地说,是几个我觉得有“小说感”的元素,然后杜撰了大部分情节和场景,写了小说《十年》。我把小说给我这位朋友看,她很惊讶,说几乎看不出是她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后来,她做了个冒险的“实验”,把《十年》发给她那个故事原型看,过后惊喜地告诉我:“他完全没有看出来啊,还说真巧,这个小说的男主人公和他的经历有一点儿相似。”


我写小说时总是需要别人的故事。我自己的生活平平淡淡,毫无戏剧性可言。这对我来说倒是件幸事,谁愿意为了小说题材而让自己的人生充满曲折起伏?在很多人的想象中,艺术家的人生应该充满各种悲欢离合、大起大落的传奇,或者其本人至少有诸多怪异品行。如果这样的话,我活得很不艺术。那么退而求其次吧,与其活得艺术,我更希望写得艺术。何况,还有那么多别人的故事可写。对于读者来说,小说的功能并非告诉他们世界是怎样的(这道理已经由无数个人做了无数次阐述),小说无非是使读者更深地认识到自己是怎样的,人是怎样的(而非认识到作者是怎样的)。这样的话,也许脱离作者自我中心式的展示欲和倾诉欲,小说依然能很好地写下去。


我并非那种闭门静修,格调高冷的作者。我喜欢和人交往,喜欢人们讲各种各·样的生活上的事,喜欢听人们分享,交流八卦。有朋友批评我爱听没有严肃意义的闲话,我想那是因为他并不真正了解小说的精神里的某一方面其实包含着八卦精神的精髓——对别人的故事,别人的状况,以及生活本身所具有的丰富性的发自内心的兴趣。在此,谈论八卦的目的不是像长舌妇们那样传播谣言,评判、中伤他人,而是为了发掘出某种隐藏在这些事件背后的东西。因此,我们不会像娱记们那样仅仅关注事件的“行动”层面,而是会深入到这些行动的动机层面。我很难想象简奥斯汀会拒绝倾听或谈论八卦,事实上,她和她姐姐的书信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谈论社交圈、邻里乡亲们的八卦。我也无法想象没有足量巴黎社交圈轶闻(“八卦”较为文雅的称呼)的支撑,普鲁斯特如何写他的“追忆”。如果我们用稍微幽默一点的视角(而非严肃苛责的目光)去看,我们就会明白,八卦和废话一样,是生活中较少的有趣的事物之一,是可供小说家观赏、琢磨的社会风俗画。对此,一位朋友说得好:“八卦就是任性的自由王国啊!”(传自波士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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