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第二阶段解封，虽然市民必须保持1米身体距离，却可以像往日一般在露天咖啡座喝咖啡，立刻兴高采烈约了M女士进行社交活动。她7月的维吉尼亚吴尔芙学术之旅延期一年，因祸得福多了12个月做功课，我因为刚读完《自己的房间》和《奥兰度》，免不了围绕莎士比亚的姐妹天南地北，赞叹100年前的妇独先驱太厉害，别人尚在摸索女子学校教科书应该怎么编，她居然提议女流之辈如想加入作家行列，最重要是拥有可以锁上门的私人空间，和每年500英镑的经济支柱。M随口问，有没有听过吴夫人唯一传世的谈话录音，半票读者当然连英国广播公司数据库有宝物也不知道，分道扬镳各自回家，当晚就收到观音大士传来的链接，杨枝甘露普渡慈航。
节目叫《无言以对》，吴尔芙的一辑以“工艺”为题，嗓子和口音都与想象有点出入，纵使录音只得最后三分之一，依然令人听出耳油。她认为作家应该在旧地基搭建新房子，作为建筑材料的字并不活在字典，而活在地盘工友的脑袋，时时互相交配：“它们不像我们被仪式和习俗捆绑，王室字和平民字交尾，英国字与法国字通婚，还有德国字、印度字、黑人字，假如它们喜欢对方。”这幅壮丽的文字杂交图，肯定广受反对画地为牢的进步人士欢迎，英法德印满堂吉庆，不会有人动一根眉毛，可是Negro words……妈妈咪呀，那究竟是什么？掉进今时今日矫枉过正反种族歧视的耳朵，肯定得到和《乱世佳人》一样的下场。
吴夫人的小说非常摩登，我时常忘记她其实是不折不扣的清朝人，如果生在中国，很大机会须要缠足，1937年上电台做讲座，红唇飞出Negro这字一点也不失礼，《乱世佳人》原著《飘》先一年出版，作者还面不改容发放更不堪的Nigger哩，21世纪的我们觉得刺耳，只好归咎于自己历史感太薄弱。就像那天无意中提起，人名翻译大概没什么恐怖过张爱玲《谈跳舞》的“阴蒂拉黛薇”，饱读诗书的俏花奴闻言，马上为祖师奶奶辩护，说她自幼受英文教育，可能不懂华文生理名词，不知者不罪，有点埋怨大惊小怪的老糊涂错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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